端妃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信礼司,信礼司里也异常混乱,许许多多的士兵和太监进进出出,轩敞的殿中央站满了人。
那些被抓来的妃子与宫女,直接在殿上被强制灌下毒酒,没气后直接到在地上,也无人再管。等所有人都凑齐后,她们就会被直接送上马车,运到皇陵给皇帝陪葬。
端妃淡然的举止与这一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进入信礼司的时候,已经有几十个妃子宫女倒在地上,死后她们都分不了什么地位尊卑了,你压着我,我压着你,枕藉在地,狼狈不堪。
还有宫女和妃子不断被带进去,被强制灌下毒酒。信礼司里哭喊声不断,一派乌烟瘴气,端妃不忍再看,移开了目光。
有的太监在喂那些女人毒酒,有些太监正在清点名单和人数,都忙得不可开交,唯有李公公——皇上生前最重用的太监,此时正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督促着他们做事。
端妃在一群或神色匆匆或仓惶惊恐的人中显得由为突出,李公公一眼就发现了她。
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端妃居然来了,李公公急忙向她跑去,道:“端妃娘娘,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您不该来啊!”
端妃停下了脚步,淡然道:“李公公,请赐本宫一杯毒酒。”
“端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李公公十分震惊,但随即他也清楚端妃这是要做什么了。
见端妃面色坚定,一时半会儿也劝不下来,而他们身处之地又太过混乱,李公公怕哪个妃子乱扑乱叫地经过端妃时伤到她,便手一伸,示意她过来:“唉,请先到这边来吧,外面太乱了。”
端妃跟着他往里去,走走转转,走到了一个处在角落的房间里。
请端妃坐下后,李公公毕恭毕敬地对她说:“娘娘,皇上生前早已吩咐过,要您安稳度过余生,您……您不该来啊!”
端妃憔悴的面容展露一笑,“他都不在了,我还在这个世上做什么呢?李公公,莫要再说了,替我拿杯毒酒来!”
“端妃娘娘,请您三思啊!皇上曾经叫我尤为顾及您,您若要去陪葬,奴才可就对不起皇上了啊!”李公公年事已高,却还是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恳求起来。
端妃依旧语气平淡:“李公公,你快起来,这是我的主意,皇上不会怪你的!”
“娘娘……”李公公不肯起来。
他苦劝了端妃许久,然而端妃心意已决,坚持要与皇上陪葬。
“李公公,若让我伶仃一人在这深宫终老,你说这漫长的日子我该怎么过?不如去陪他,这才是……对我的成全……”
“你快去拿,”端妃回过神来,忙用手抹了抹不知何时掉下的眼泪,“莫要皇上在奈何桥上等我等久了。”
“娘娘,皇上驾崩,奴才知道您很伤心,可是您还是应该好好活着,莫辜负皇上的期许……”李公公苦口婆心地劝着,说得他都唇焦舌敝了却依旧无济于事,端妃一直坚持着。
“你怎么不知道,皇上可能更希望我陪他呢?”她倏忽一笑,站了起来,“李公公莫要再劝了,即使你不给我毒酒,我还是会去陪他的。”
李公公抬起头,望向端妃,良久后,蓦地叹了一口气,再一叩首:“是……”颤抖的话音里充满了无奈。
辛吟姝出了韶华宫后,就带着在外面等候的阿玉一同往宫门的方向去。皇上入葬这几天,宫里不让任何人的车马进入,因此刚刚来韶华宫,她是从宫门走着进来的,现在也要走着回去。
如今传国玺到手,她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利贵妃。
当初皇上在她耳边说的话,当时利贵妃问她时,被她搪塞过去,但保不准卫礼登基时她又会怀疑起来,毕竟传国玺这么重要的东西,皇上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现在朝野后宫都混作一团,后宫中,太后还沉溺在悲痛中,后宫事务都由地位最高的利贵妃把持;而朝堂上,皇上毫无预兆地驾崩加上太子突然销声匿迹,如今群龙无首,很多大臣们都心生不安,预感有风云变幻即将来临。
除了少许坚持去寻找太子并维护皇上的大臣外,大部分人都暗中投靠在澹台丞相或是云家两派。澹台启书行事刻意低调,暗中谋划,而相比之下,云家算得上是大动干戈,三番五次与其他大臣会面,让其投靠自己这一边,助卫礼登上皇位。
虽然辛吟姝并不清楚如今是个什么形势,但是至少她知晓,卫礼当上皇上的可能很大。
等时机一到,卫礼被拥护为皇,传国玺就必须交在他手上,可辛吟姝有些纠结,皇帝死去当日说的话不错,她与利贵妃不过是政治联合,她无法保证利贵妃不会为了掩盖她害死皇上的事实而杀掉她。传国玺在手,她便多了份安全保障。可是,若利贵妃真没有那个心思,等她问起的时候自己才交出传国玺,难免会使她生出其他心思,怀疑自己有二心。
左思右想不得结果,辛吟姝便不再思考此事。
她又想起刚刚端妃说的话,她那么凄伤的表情,让辛吟姝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愧疚之情,若是端妃知道是她害死皇上的话,恐怕刚刚端妃会掐着她的脖子和她拼命。
她不免跟一旁的阿玉感叹一句:“唉,阿玉,你说说,这世上,怎么感情总是充满了遗憾呢?”
“夫人,大概是因为……最美丽的最遗憾吧。”阿玉半是思索地说。
辛吟姝微微扯动嘴角,“今天宫里可真冷清,连守门的侍卫都少不了不少。”她们此时已快走到了宫门口。
“是啊,皇上今日入葬,宫里大部分人都去送葬了,”说到这里,阿玉又小声感叹道,“唉,夫人,这个世界可真是不公,男人死了,我们女人也要跟着受罪,你刚刚在韶华宫里没听见,奴婢在外面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那些没有孩子又无权无势的妃嫔啊,全部被拉去陪葬了,可真是惨,一个个哭天抢地的,奴婢都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