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只有一部分,隐藏在岁月里的恨?谁来继续揭秘?他爱她,却不能在一起,究竟是罪恶造就的一切,还是一切皆由自己而生?
蒙面男子一觉醒来,已经是深夜了,他看了看身边的黄欣茹,已经睡着了。她的眼角有晶莹的泪珠,在油灯的照射下,那么动人、那么无助、那么可怜。
蒙面男子的心颤抖了一下,长这么大,他第一次爱一个女人,而且如此绝望地爱着她。他怨恨苍天,为什么不早早地把这个女人送到他的面前来,让他尽情地享受她的爱抚。他恼怒——为什么在罪恶将要结束的时候,才将这个女人送到她的面前来,让他来不及去疼她,爱她,宝贝她。
他很喜欢她,从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的容颜打动,发誓要保护她,给她一辈子的幸福。他舍不得她,不忍心伤害她。每次甩出的巴掌,犹如尖刀,直插他的心脏。如果有来世,他一定要娶她,将现世无法给她的爱,留到下世再去爱。
蒙面男子带着体温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黄欣茹的脸上,她动了动,睁开了眼睛。蒙面男子一把抱住她,仿佛临死前的诀别。
爱情来迟了,情爱的花还没有开,就已经枯萎凋谢。他没有时间去爱她了,此次一走,不知道是否还能活着回来。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人,是一个连禽兽也不如的家伙。对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下得了毒手的,不是恶魔,就是刽子手。
蒙面男子穿好衣服,走到洞口,准备攀着绳索出去。星象图随着蒙面男子穿起的衣服,离开了黄欣茹的视线,现在,她对星象图已经没有任何恐惧感了。当一个人感觉到自己生命不保的时候,连怕神经也会反应迟钝。
蒙面男子刚想爬上绳索,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重新回到黄欣茹的面前,拿起布条,捆上她的双手,然后,一个箭步冲向绳索,爬了上去。
黄欣茹躺在麻袋上,她的身体上全部是蒙面男子留下的体味和痕迹。黑夜很黑,给她带来无边的恐惧,原来有纱布蒙住她的眼睛,还没有感觉这么可怕。
借着油灯发出的昏暗之光,黄欣茹看着蒙面男子一级级地攀登绳索,他爬得越高,离她越远,她就越怕。黑夜像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包围着她。此刻,她多么希望柳非童来救她,远离这个吃人的山洞。与此同时,张康平这个姓名,也不可遏制地进入了她的大脑,激起了一种深刻的依恋。
“张康平,救我……”黄欣茹本能地喊了一声。
“嗯?”蒙面男子出于本能,回头看了一眼,接着从绳索上掉了下来。
“你是张康平?!”黄欣茹说不出的意外。
“阿尔山的姑娘!”蒙面男子干脆拉下面罩,露出了张康平那张清秀文气的脸。
“康平,真的是你?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地方?”黄欣茹的身体在麻袋上扭曲着,她想挣脱绑缚着手腕的布条。
“为什么带你到这个地方?因为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张康平慢悠悠地说,踱回油灯边。
“我什么也不知道,放我出去。”黄欣茹声嘶力竭。
“不知道?你敢说谎!”张康平的眼睛里露出了凶光。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女人了,你不是说要娶我的吗?”黄欣茹企图用爱情感化他。
“只怕今生娶不到你了,缘分是天注定的。来,过来,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谎?我平生最恨的人,就是喜欢说谎的人。”张康平招呼黄欣茹过来。
黄欣茹躺在麻袋上没有动,她的手很不舒服,反绑着,根本爬不起来。她前思后想,自己和张康平没有任何过节,如果不是去古钟楼医院参加招聘,也不会认识他。
现在,她真的非常后悔,毕业后没有回阿尔山,硬是留在了南京。眼下,她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天受到非人的折磨。这里是一个垂直的山洞,绳索控制在张康平的手里,她就是长一千个翅膀,也飞不出去。
张康平面对的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黄欣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加害于她。难道说,招聘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她实在不敢想下去。
“你没有证据,为什么要说我说谎了。”黄欣茹开始挣扎。
“好吧,既然你不承认,我就告诉你。南京医药大学解剖教研室的男尸,你知道吗?”张康平面无表情。
“嗯,我知道,无名男尸和你有什么关系?”黄欣茹惊诧异常,躺在麻袋上不动了。
“男尸右手腕上的星象图,你也知道吧?”张康平乜斜着眼睛,没有回答黄欣茹的问题,怪怪地看着她。
“知道,怎么了?”黄欣茹不明白张康平说的是什么意思。
“知道就好,另外,女生宿舍厕所里的星象图,也听说过,是吗?”张康平得意地笑了起来。
“听说过。”黄欣茹不否认。
“你还听说过什么,告诉我。”张康平走过去,松开她的双手,拦腰抱住她。
“还有,女生宿舍里的星象图……再加上你右手腕上的,其他没有了。”黄欣茹身体软绵绵的,无力地靠在张康平的怀里。
她的牙齿一直在颤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拳头握得紧紧的。张康平表情漠然地看着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你忘了告诉我了,还有河北大街正洪里48号,你的租住屋里,也有一张同样的星象图。”张康平的笑声,在山洞里回荡,很恐怖。
黄欣茹听到这里,彻底绝望了,她的脑子里快速闪过刘幻琳和陈晓芸的面影。她们都是和星象图有直接关系的人,最后,都死于非命。按照正常推理,她也得死,结果和她们一样。
她们和张康平无怨无恨,并没有任何利害关系,也没有发生过冲突,可是,他为什么要置她们于死地。
“原来,是你杀害了她们。”黄欣茹咬牙切齿,仰脸望着他。
“不是,是她们自己送死来的,也包括你。”张康平很平静。
“包括我?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加害我们?”黄欣茹身体冰凉的,心也冷到了极点。
“我刚才说过了,你们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你们不仅动了解剖教研室的男尸,还动了他手腕上的星象图。你们不死,谁死?”张康平表情突然冲动起来。
“男尸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是谁?星象图又是怎么回事儿?我们什么也没做,就是在解剖课上不经意看了它一眼,难道这一眼就要了我们的命?”黄欣茹边说,眼泪边流了出来。
说实话,她不想死,爸爸和妈妈一辈子就她一个孩子,养她不容易,给她吃,给她喝,最后还供她上大学。现在,正是回报他们的时候,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回报,就要死了,这是不孝。
“他是我弟弟!”张康平的脸色很难看,在油灯下扭曲着。
“男尸是你的弟弟?难怪你们两个人的手腕上,在同样的位置,有一个同样的星象图。他是怎么死的,尸体怎么到解剖教研室的?”黄欣茹越来越不敢相信了。
“我害死的!”张康平的表情很痛苦。
“你?”黄欣茹猛地从张康平的怀里挣脱出来。
“是我!我恨他,恨这个世界上的不公平。想听我的故事吗?我的故事很诡秘,没有一个人知道,包括我的母亲。”张康平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沉思。
黄欣茹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面前的这个男人,很残暴,也很可怕。在她临死前,很想知道他的故事,知道刘幻琳和陈晓芸是怎么死的。
“我和弟弟是单卵双生双胞胎,我高,他矮,身体上没有一个地方长得像的,村里人都说我们四不象。我们满月后,母亲坐在炕上,用翻被子的针,一针针给我们兄弟俩,扎出了那个星象图。后来,我们大了,懂事儿了,母亲就告诉你们,那是你们出生地的标记,将来,无论你们走到哪里,都可以依靠它,找到你们的家。”张康平的眼睛湿润了。
“你母亲真狠心,弄个星象图出来害人。”黄欣茹突然冒出来一句,立即遭到张康平的白眼。
“其实,我母亲是怕我们兄弟以后反目为仇,她的用心良苦,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人活一世,死到临头,才知道亲情最好。”张康平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香烟,走到油灯前,点燃后猛吸了一口。
黄欣茹不做声,听他说故事。
“我弟弟生得矮小,智商一般,读书不大聪明,看起来很弱。小时候,父母一直宠爱他,处处偏袒他,我就是做得再好,在他们的眼里,也不是最好的。我叔叔是国民党军官,一直独身在台,拥有千万家产。早几年病危,留下遗嘱,将全部财产留给我弟弟。”张康平接着狠抽了几口烟。
“你就因为这个,才起了杀心?”黄欣茹慢慢站起来,朝张康平走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我弟弟很傻,叫他朝左,绝不往右。因为不聪明,一直留在家乡,和父母一起生活。那年夏天,天气很热,叔叔病重,眼看过不了那个夏季了,我把弟弟叫过来,叫他手抄了一份遗体捐献书,然后拉他到河边,和他一起游泳,接着,拉他到了河底,制造了溺水死亡的假象。”张康平不忍心回忆。
“后来,你得到了遗产?”黄欣茹不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边。
“我叔叔命大,没有死掉,又活了过来,原来的遗嘱自动失效。弟弟死后,我父母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了那份遗体捐献遗嘱,当时,我正在南京医药大学进修,主动联系了生理解剖教研室主任,后来,经过院长同意,接纳了我弟弟的尸体。”张康平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让你弟弟捐献遗体?你有没有考虑你父母的感受?”黄欣茹很同情他的弟弟。
“因为我恨他,他活着的时候,拿去了所有亲人的爱,在他死后,我要让他的肉体遭到千刀万刮。我也对得起他了,给他做了一个空坟,刻上了他的名字,让他的灵魂有个休息的地方。父母想他了,也可以去坟头看他。”张康平继续抽烟。
“你就不怕受到报应?”黄欣茹重新走到麻袋边。
“报应?一条人命抵几条人命,这也叫报应?哼哼!哈哈哈哈……”张康平张狂地笑了起来,连山洞都震响了。
夜越来越深,黄欣茹越来越冷,看着张康平那张狰狞的笑脸,黄欣茹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
“康平,我们与你无亲无故的,你杀你弟弟就算了,为什么还找几个垫背的替死鬼?”黄欣茹心里实在太冤。
“替死鬼?不错!因为你们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秘密,你们不死,谁死?要知道,解剖教研室男尸手腕上的星象图一旦传开,我必死无疑。”张康平狠狠地把烟蒂踩在脚下。
“杀人偿命,一命抵一命,那是你咎由自取,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黄欣茹天生逃不出去了,说话也不客气了。
“你闭嘴!如果不是你们几个丫头搅局,星象图会在南京医药大学传开来吗?你要知道,当年我弟弟溺水死亡,已经遭到部分村民的怀疑,乡镇派出所也立过案,因为证据不足,没有继续追查下去。”张康平越说越气愤。
“有句话叫作:多行不义必自毙!”黄欣茹眼睛望着山洞口,那里黑黢黢的。
“疯子……如果不是你们,我的一切到现在还是正常的,没有人知道我杀害弟弟的秘密,也没有人知道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依然在古钟楼医院做着我的外科主任,我会和你结婚,生一大帮子孩子,一直相爱到老。”张康平语气越来越无力。
黄欣茹把目光转了回来,落在张康平的脸上,她猛然发现,这个男人身上孤独和柔软的一面。她的心灵抽搐着,很不甘心。
“你真心爱过我吗,康平?”黄欣茹突然问,眼睛里含满泪珠。
“爱!”张康平把脸转向一边,背着黄欣茹。
“真的爱?”黄欣茹泪珠哗哗直流。
“真的爱!”张康平终于走过去,一把抱住她。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感觉到,有一个男人爱我,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这种爱和父爱不同,因为它包含了美好的性爱内容。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接受比拒绝更容易滋生幸福感。可是,我没有想到,我们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就要面临结束。生命对我是那么不公平,从失恋,到失身,再到眼前被害……”黄欣茹闭着眼睛,伏在张康平的肩膀上哭泣。
“欣茹,你是我今生唯一的痛。从见到你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上了你,但是,我始终没有忘记,你是例入我致命谋杀计划里的人。感叹苍天,如果早一天遇到你,也许我会选择你,而不选择杀害我的弟弟。”黄欣茹的眼泪和表白,触动了张康平内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
“康平,你现在选择也不迟,既然你爱我,就选择我。我可以跟追你,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你也可以和我去阿尔山,我们在原始森林里,用树木造一间房子,一起去采野蘑菇,生一大帮孩子……”黄欣茹对未来充满了无限希望,她还不想现在就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想拖延时间,用真情转化他杀人的念头。
“不要白日做梦了,我有血案在身,走到哪里都是死。我已经隐匿多年了,那种滋味并不好受。”张康平很固执。
“康平,为了我,你就重新选择一次。我们现在就走,立即走,离开这里,离开南京,随便你到什么地方去,我跟你走。”黄欣茹企图挽留他。
“迟了,一切都迟了……我该走了,临走前,我还要做最后一件事!对不起,欣茹……”张康平停止叙述,紧紧搂住黄欣茹的脖子,双手死死地卡住了她。
“不要,康平……”黄欣茹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就被卡住了,她的身体渐渐不支,慢慢软了下去。
张康平看着黄欣茹在他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带上匕首,坚决地、头也不回地爬上了绳索。现在,他要进行下一步行动,也是最后一步行动,然后,选择自杀。
张康平是带着必死的信念走的,出了山洞口,他把绳索扔进了山崖中,一去不复返。他的心很痛,痛得令他窒息,令他痉挛。
他的心从来也没有这样痛过,为了自己深爱的女人。他之所以把她秘密收藏在这里几天,是因为一直下不了毒手,然而今天,他必须结束她的生命,与其让她活着出去,不如杀人灭口。
张康平离开山洞后,迅速消失在迷茫的黑夜中。不久,山里传来滚滚雷声,一阵阵轰隆隆的响声,接着,一场大雨铺天盖地而下。
雨水一直流,流到了山洞里,浇在黄欣茹的身体上。一条爬虫悄悄穿过石头,停留在她的脸上,一种蚁痒的感觉触动了她的神经。她重重地舒了一口长气,眼睛慢慢睁了开来。
黄欣茹醒来后,连喝了几口雨水。油灯还在闪烁,照着她将死的灵魂,她咽下雨水后,勉强坐了起来,艰难地爬到麻袋上。
“我还活着,活着……”黄欣茹的思维渐渐活泛起来,她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
她抬头望了望山洞口,那里是一道道闪电和一声声雷鸣。她默然地看着那里,感觉自己离山洞口是那么的遥远,仿佛间隔着几个世纪的距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恐惧感再次袭击了她,并将她击倒。
她的眼前渐渐浮现出刘幻琳的面影,在临死前,她一定遭遇了非常的恐惧。接着,她又想到了陈晓芸,她的死一定很惨。现在,轮到她自己了,奸后被杀。幸好一场雨水,及时解救了她,她没有死掉,还活着。
现在,她终于相信,女生宿舍厕所里的星象图,确实存在过,刘幻琳没有说谎。她想象着她,是如何在生命的最后时限里,拼足余力,在自己的手心里,一笔画上那个索命的星象图。她分明是在告诉大家,星象图是唯一的破案线索。这个图,应该是她留给世人最后的声音。
现在,黄欣茹遇到了和她相似的命运。她知道,就是今天不死,明天和后天还是得死。山洞里的食物有限,最多维持一天的食物供给量,一旦食物供给链断了,等待她的必然是死亡。
黄欣茹预感到张康平不会回来了,他一定以为她死在山洞里了。谢天谢地,感谢这场及时雨,解救了她的生命之渴。油灯边有一支笔,黄欣茹知道时日不多,她用尽全身力气走过去,拿了过来,在左手心画了一个一笔连起的星象图。
这个星象图已经烂熟于心了,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画完图,她怀着痛心和绝望,把张康平的名字写在了手背。她要写出自己的仇恨,死后,她要告诉人们,谁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她现在最担心的人是柳非童,她后悔那天没有把重大发现告诉他。原来,一个人的生命中,会有那么多的不可预见性。一些看起来最最平常的生活,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让你落进死亡的深渊。
她终于明白了,在自己在失踪前,柳非童为什么要她接近张康平,并做他的女朋友了。他一定是预感到了什么,或者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他一定是有所感觉了,并有所发现,他在缩小包围圈,将目标定位在张康平的身上。
她开始为柳非童的安全担心,他一直在寻找刘幻琳自杀的真正原因。如果一旦得知张康平就是杀害刘幻琳的凶手,他们之间必然会发生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性争斗。
张康平有凶器,匕首不离身,柳非童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雨声越来越大,山洞里的积水越来越多,眼看就要淹没脚脖子了。
黄欣茹的思绪飘啊飘,飘到了自己的童年,和自己的少年,还有自己的家。爸爸和妈妈一直宝贝着她,从来不限制她的思想和自由,只要她喜欢做的事情,也不阻挡她。
当年离开阿尔山,大学志愿报了南京医药大学,爸爸和妈妈并没有反对她,亲自把她送到万里之外的江南名城,哪怕自己吃山里的野菜和野蘑菇,也要给她凑齐学费,让她把大学读完。
毕业后,他们尊重她的选择,让她留在喜欢的城市,做自己喜欢的职业。他们不图大富大贵,只要她好。
现在,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们的女儿正在用生命呼唤他们,期待他们的原谅和不孝。
生命有终,亲情无价,黄欣茹来不及报恩了。
因为刚才脖子给张康平掐过,黄欣茹现在感觉喘气很困难,她连续咳嗽几声。夜里,山洞里的温度比较冷,加上大雨,显得更加阴凉。黄欣茹没有多余的衣服,除了随身穿的套裙,只有一条那天晚上绑架她的麻袋。
山洞里的温度在降低,因为寒冷,黄欣茹的身体一直在哆嗦着,她干脆站了起来,来回走动,企图给身体增加一些温暖。
她初次尝到了与世隔绝的滋味,水蛭在洞穴底部游来游去,激起一阵阵涟漪。自然生物的生命力是顽强的,很多时候,连人类都不如它们。
雨越来越小,闪电渐渐消失,连雷声也销声匿迹了。世界立刻安静下来,气温开始回暖,黄欣茹有点疲乏,她走回到麻袋上,躺上去,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很漫长,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醒来,是否还有机会看见山洞里的世界。她想不了那么多了,唯一放不下的是柳非童,她的心里不断祈祷着:柳非童,你一定要安全。
其实,柳非童早就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了。那天晚上,他去派出所报案后,冲出派出所的那瞬间,他突然觉得不妙。
柳非童离开派出所后,恍然大悟,立即返回南京古钟楼医院,寻找张康平。连续三天,他没有等到张康平的出现,门诊和外科住院楼都没有他的身影。他越来越怀疑,张康平的嫌疑最大。
从刘幻琳莫名其妙的自杀,到陈晓芸的神秘失踪和死亡,然后,就是黄欣茹的意外消失,其间,都离不开神秘的星象图。只要是接触到星象图的人,都注定走向一条不归路。
而这一切,都和解剖教研室的无名男尸有关。扬州之行,让他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老太太不认儿子奇怪的举动,雨夜年轻农民未完的话语和空坟的摆设,所有的疑问全部指向星象图的携带者张康平。
三天的苦守,柳非童一无所获。张康平仿佛从人间蒸发了,看不到半点踪迹。柳非童没有心事工作,在单位请了长假,不分白天和黑夜,不间断地盯踪张康平的足迹。
他没有张康平更多的资料,只知道他在南京古钟楼医院工作。黄欣茹失踪前,也没有告诉他重大发现究竟是什么,所以,他只能选择蹲点在医院门口,只要他一出现,立即报警。
柳非童单枪匹马,不知道自己的胜算到底有多大,但是,他确定张康平会出现。现在,报纸新闻还没有登载黄欣茹的消息,至少说明她还活着。只要她活着,他就要坚守阵地。
一连三天,柳非童蹲在医院门口,这家医院因为部分扩建,堵死了北门,只留一个南门进出。南门是病人和医院所有员工的唯一通道口,张康平如果出现的话,必定经过这里。
每天,四十度的室外温度,熏烤着柳非童的皮肤。他的脸晒黑了,变得黑黝黝的。
三天的守侯,换来的是张康平的神秘失踪,医院门外,看不到他,医院门诊和外科住院部,也没有他的影子,柳非童很纳闷。
今天晚上,闪电雷鸣,接着就是一阵疯狂的雷雨。这样的天气,张康平是肯定不会再来了。柳非童很累,很疲乏,冒着大雨回到了宿舍。
503是柳非童的宿舍,宿舍是单人的,只有他一个人住,没有合住者。宿舍走廊很安静,是大通道的那种。柳非童回到503室后,先冲了一把冷水澡,然后就上了床。自从刘幻琳自杀后,他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直疲于奔命,弄得自己很疲惫。
尤其是最近几天,黄欣茹的意外消失更加打击了他。上床后,他没有睡意,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天在黄欣茹租住屋里发现的星象图,看着发呆,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夜已经深了,雨渐渐停了,空气中夹杂着潮湿的气味。黄欣茹已经失踪五天了,没有任何消息,打电话没人接,去单位,看不见影子,报案后,石沉大海。
柳非童借着灯光,看着星象图,这个图形,让他充满了恐惧和嫉恨,巴不得立即撕了它。时间的钟摆一分分的过去,柳非童实在困乏,眼睛开始打架,不久就合在了一起。
宿舍走廊的灯早就熄灭了,一片幽暗。宿舍和宿舍之间,隔着一扇扇门,门洞里除了呼吸声,还有沉重的呼噜声。每间屋子都是黑暗的,看不见一丝灯光。
这时,一个蒙面男子悄然潜入宿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冲到503房间的门口。他的动作很轻,落地和起步没有一点声音。
接着,一把匕首,连着一张星象图纸,快速从空中飞跃而过,最后“搜”的一声,插在503室的门楣上。
次日清晨,柳非童起床后,简单梳洗完毕,打开门准备出去,回头锁门的时候,一眼看见门头上的星象图,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现在,目标直指他而来了,他提醒自己,做好迎战的准备。
他没有武器,唯一的武器是手机,里面储存着南京南中区公安局的电话号码。在关键时刻,他要动用这个武器,为死去的刘幻琳报仇。
柳非童从闷头上拿下匕首和星象图,放进一个皮包里。
雨后天晴,风中带着一股股凉爽的气息,柳非童匆匆出门后,在食堂吃了一个馒头和一碗稀饭,接着走向南京古钟楼医院。他相信,自己执意等待的人,一定会出现。
上午八点整,柳非童隐蔽在一棵低矮的冬青树下。今天等待得很辛苦,直到晚上十一点钟,一天就要进入尾声了,才看见一个蒙面男子,匆匆穿过门房,进入医院。
“蒙面人?”柳非童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身影和解剖教研室迎面相撞的蒙面男子多么相似啊,多种那么迅速,脚步那么矫健,快步如飞。
蒙面人低头快速穿过门房后,直接进入外科住院部大楼,接着,上了电梯。电梯指示灯闪烁着,最后停靠在外科楼层。
走出电梯前,蒙面人迅速拉下了自己的面罩,露出了张康平的脸。他将面罩一把放进口袋里,迈着稳重的步子跨出电梯,走向护士站。
今天,贺薇薇当班。此刻,她正在护士站分配住院病人次日的盐水药液,归类存放,方便第二天护士的工作。几天没有看见张康平了,她的心里空落落的,百无聊赖。
她天天给张康平发信息,一条条的发,一个个字的拼,每天至少要发出去五十条,可是,张康平连一条回复信息也没有。
她一直期待着,坚持着,哪怕看见他的一条回复信息也好。她很担心,在不见张康平的日子里,黄欣茹也同时不见了。本来,不见黄欣茹的前两天,还让她偷偷窃喜过一阵。一个女孩子,天天面对自己的情敌,总有一种把自己的牙齿打到肚子里的感觉,贺薇薇就属于这种。
所以,在不见黄欣茹的日子里,贺薇薇很开心,很放松。直到两天后,张康平接着不见了,她才开始不安起来。
“他们一定私奔了……”贺薇薇每天脑子里想得就是“私奔”二字。
她恨黄欣茹,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她还独享着张康平。在医院外科住院部,没有一个人敢和她争张康平,现在,只有黄欣茹敢。
现在,外科住院部护士之间风传很多,都说黄欣茹失踪了。潜意识里,贺薇薇不大相信,如果失踪的话,应该是黄欣茹一个人失踪,那样可信度还高点,为什么过两天张康平跟着失踪了。除了私奔,非失踪的可能性最大。
不过,情况似乎也不对。昨天白天,外科住院部来了好几拨人,行色匆匆的,全部穿着便衣,也看不出是什么来头的人,而且院长还亲自跟着来了。
这样的情况是很少发生的,通常只有医院出现非正常死亡的病人、或者在病人中间出现可疑嫌犯的时候,才会发生这样的现象。
“薇薇……”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康平,是你?”贺薇薇听见声音,立即转过脸去,一眼看见了张康平,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