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太原城外的山野。一场骤雨来得猝不及防。
大业十三年的夏初季节,申时应天光尚亮,但眼看着黑云涌上,不到一炷香时间,天色竟然如同漆墨,几声炸雷响起,仿佛轰破了天河,倾盆大雨就泼洒下来。
此等天气当季并不常见。
山间,有座本来香火稀薄的小庙,片刻间,先后涌进了三四拨躲雨的人。
其中一拨是五位少年,年仅十六七岁左右,衣着华丽,想必是大户人家儿女,结伴出门游玩遇雨。五人进庙后占着一处角落,其中一位少年二话不说,就近劈了张供案生起火来。
此时天色阴暗,这边火光亮起,将四男一女的五个少年面孔生生照映出来。只见男的俊俏,女的俏丽,尤其其中一位穿着蓝色锦衫的少年,仪表不凡、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显示出龙虎之姿,在众人中益显卓尔。
“童林,你把供桌劈了,也不怕菩萨怪罪。”蓝衫少年对生火的少年说,语气中有几分责备。
“二公子勿怪,我看这供桌陈旧破损,有意给菩萨换上一换。今日暂且劈开生火取暖,明天就叫人打造一套新的过来。”童林嘿嘿一笑。
蓝衫少年点点头。
旁边的少女望着蓝衫少年,眼中流露崇拜神情,“李哥哥就是敬天爱人,难怪师尊说你身怀悯世天格,将来必受群侠拥戴……”
蓝衫少年脸色一变,冲少女摆摆手,“此话独孤妹妹可不要再提,敖师厚爱之语,仅是对小子为人处世提出一些寄望,小子诚惶诚恐。”
少女含笑不语。
正在此时,一阵阴风刮来,少年们面前的火焰乱摇。
只见庙门口,三道人影从雨幕中闯了进来。
三人穿着土黄色劲装,进门后身上冒起阵阵水雾,眨眼间身上的衣服就干了。三人眼光在庙里扫来扫去,仿佛在寻找什么。
除了五位少年,庙里尚有一位农家打扮、慈眉善目的白发老翁带着他的小孙儿,以及另一拨三个身材高大、年近而立、背着大刀的武师。
三个黄衣人露出几分失望的神情,也不说话,就地一排坐下,正好将把庙门挡住了。
“这三个人好凶的样子。”被称为“独孤妹妹”的少女凑近蓝衫少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妹妹不可多事,这三位都是真正的武道高手。”蓝衫少年从三个黄衣人一进门,就表情凝重,凑到少女耳边,用聚音成线的功夫说。
这时,三个黄衣人中胡须花白、形态年长的一个,眼睛不经意地瞄了瞄火堆边的少年,仿佛蓝衫少年细如蚊呐般的声音,也没逃过他的耳朵。
“谭老,你说那两个小崽子也没啥本事,为什么我们追了快一个月,一路感知气迹,就是找不到人呢?”坐在右边的黄衣人说,声音异常阴冷。
“处心积虑,在灭影林练了三年,精于隐匿之术。”中间的黄衣人开腔,同样阴冷得可怕。
“宫主这次圣怒冲天,如果不能及时抓回叛逆、追回窃走物件,咱们三人恐怕……”
三个黄衣人沉默下来,脸色阴沉如天上黑云。
一阵水声响起,雨中又有一个猎户打扮的人来到小庙,但正要进门时,注意到排座门口的黄衣人,生生刹住脚步。
“三位,烦请挪一挪,让俺进去避避雨……”
“滚!”
猎户一愣,没想到面前的三个黄衣人这么霸道,气的声音都变了:“此庙俺来躲雨十多次了,非谁人私产,你们凭什么不让进去?”
“叫你滚!”
猎户气愤不已,要知道,虽然隋朝暴政多年,已经激起多地民变、盗匪横行,但太原群在世袭唐国公、太原留守李渊的治理下,仍算得安定富足、生活祥和,“三位什么人,在太原地界竟敢如此蛮横嚣张?”
“狗一样的东西,配问我们是什么人么?快滚,迟则后悔不及。”黄衣人显然心情极差。
“你们……”雨中人还想说话,却见一个黄衣人手轻轻一挥,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直冲胸口,人顿时倒飞出去,当场咽气。
这一幕发生极快,让庙里众人又惊又怒。
一个正值壮年的猎户,应是养家的男丁,上有老母,下有幼儿,兴许清晨出门时,妻子还柔情脉脉地叮嘱丈夫小心早归,但打猎遇到大雨,仅仅是想进庙躲雨,就被黄衣人无情击杀。
“娘匹,你们还有没有王法,竟敢随意行凶杀人。”一个身材壮硕的少年从火堆旁站了起来,横眉怒斥,正是童林。
“嘿嘿,王法,我遵循的,不正是你们隋朝昏君的王法?”杀人的黄衣人冷笑,“自隋文帝始,便兴嗜杀之律例,杨坚可在朝堂之上斩首一言不合的大臣,颁布法令盗窃一钱者即处死,尔朝人命早如草荠猪狗。如今杨广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杀父杀兄,还东征高句丽、西征吐谷浑,处处杀人盈野,如此地界,我杀个山野草民,违反何等王法?”
“你……”
“童林小心!”蓝衫少年刚才制止童林出声不及,就一直留意着黄衣人的举动,见居左的黄衣人手扬起,立马推开童林。童林踉跄间,只觉一股冰寒的暗劲掠过,身后的粗大的圆柱竟然应声而裂。
童林额头冒出冷汗,如果不是蓝衫少年警觉,自己的下场恐怕和那死于非命的猎户差不多。
少年们都霍身站起,戒备地盯着三个黄衣人。
“西域外族的妖人,来我河东肆意行凶,就不怕净世盟知晓吗?”叱喝声起,只见旁边三位武师打扮的大汉也忍不住发声。黄衣人的行径,在小庙中激起了公愤。
“我与西域外族打过交道,大多淳朴憨实,断不似这般凶残,只怕这些人是来自魔宫的邪徒……”其中一位武师说,提到“魔宫”时候,在场众人均觉得身上一冷。
“如真是魔宫渗透太原郡,咱们必须通知净世盟知晓!”一武师惊呼。
“哼!”居中的黄衣人谭老冷哼一声。
“既然人家都要请出净世盟了,今天这里必不能留下活口,你们就清理了吧!”谭老说完自个闭上眼睛。
“是,谭老!”两个黄衣人恭声应道。
庙里众人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