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薰在离开任剑家之后,直接下了楼,搭上了去酒吧的公交。她知道她已经做了和往常太多不一样的举动。一起逛超市,对他撒娇似的讨要巧克力;一起吃饭,在他家独处几个小时……清晰地记得他手心的力度,怀里的气息,会因为那一份暧昧心动,会贪恋更多想要了解他的机会。
刚才,他是不是要吻她?如果她没有走,他们是不是就会发生让人脸红心跳的事?原薰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逃开,无关于他,而是自己多年来对自我的保护和习惯。她没有精明的交际手腕,也没有机灵的应对能力,所以只能选择从一开始就保持安全距离,点到为止。
记得阿凯第一次亲她,是交往三个月后。他借着酒力,向她索吻。理智告诉她,可以了,是时候了,不要躲,接受他。完全没有旖旎,完全没有回应,只是他吻了她。就算后来阿凯加深了那个吻,她也只是默默地等待结束。没有然后,因为她交不出自己,因为没有爱情。
可任剑呢?
那么一个恍惚间,她似乎就要留下了。从夕阳西下聊到夜幕降临,每了解他一分,就多一分好感,好像特别特别熟悉,像是一个结交多年的老友。喝着咖啡,聊着天,没有压力,没有距离。脑海中又浮现出他最后握住她手的样子,他的眼神,这,会是爱情吗?
她拿出手机,找到飞天御剑流,打下自己的疑问。
「宜享高爵,以彰元勋」你之前说谁都不能定义爱情,那怎么知道它来了?我们怎么知道来的就是爱情?
而对方没有回,直到她推开酒吧的门,依旧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原薰和大家打了招呼后,就坐在吧台发呆。
“阿原有心事?”达叔在出了一单酒水后,问她。
原薰看着这位沉稳的中年大叔,淡淡地露出了一点微笑,“可能是没休息好吧。”
“你之前夸过「倾慕」的味道不错,要不要喝一杯?”他拿起一只空杯,“我请客。”
「倾慕」是达叔研发的调酒,浓缩西柚汁加上几种威士忌的结合,点缀上乳白色的百利甜酒,最后用薄荷叶增加色彩。口感清爽易入喉,深受女性客人的喜爱。
“那我要捧场的,谢谢。”原薰好像也到了需要一点酒精,来让自己放松一些的状态了。
呡一口「倾慕」,有一些西柚的酸有一些百利甜的香,后味能感受到西柚果肉的丝丝甘苦,还有鼻尖的阵阵薄荷清香。多重感受,似乎喝下去的并不是酒,而真的是一点点倾慕之情。
当晚,她唱了很多关于爱情的歌。一句句歌词流泻而出,似是原薰对自己的诉说。唱着唱着,竟有些想念……她在小圆台上,望向吧台的高脚椅,那个位置,是她喜欢坐的,也是任剑喜欢坐的。
现在的他,在做什么呢?
***
一道铃声打破了任剑家的安静,他正在整理下周要预订的新书名单。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妈。”
“你爸摔下了楼梯!现在在救护车上,儿子你快来!”任妈妈的声音带着慌张,关键时刻能求助的除了医疗机构,也只有这个三十而立的儿子了。
“妈你别慌,我马上就到!”说话间,他关掉电脑,拿起风衣外套,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冲下了楼梯。
匆忙赶到医院,任爸爸还在急救。
“妈,爸怎么样了?”看着母亲的双眼还噙着泪水,任剑扶住母亲的肩膀,“有医生在,爸会没事的!”
“我就跟他说,一把年纪了别逞强,他非要把那个旧茶几搬下去丢掉,要搬就搬啊,明天天亮了再搬啊……老东西一定要现在处理,结果……”说着,任妈妈最终在儿子面前哭了出来。
任剑轻拥老人家入怀,安慰地拍拍她的背,“老任这不是想要在你面前展现下当年的威风么,没事的没事的,等下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
这时,护士推着任爸爸从急救室出来。见他一只脚上已经裹上了厚厚的石膏,只听到医生在旁边叮嘱,“身子骨再硬朗也已经不年轻啦,记住一定要静养三个月。”
“任飞的家属在哪里?”医生询问。
任剑举手,“医生,我爸爸怎么样?”他看了下老任的样子,幸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
“胫骨开放性骨折,脚踝轻微错位,身上有一些软组织挫伤,”医生边说边指了下头部,“轻微脑震荡,留院观察两天。”
任剑点点头,“好的,谢谢医生。”
这位急救医生看起来比任剑长几岁,“岁月不饶人,重物还是要少搬少抬。”
“好的,我会叮嘱。”
告别医生,任剑走去急诊病床。
“你说,你要是倒下了,我一个人怎么办!”靠窗的床位那儿传来任妈妈的数落声。
任剑看着任爸爸在护士的帮助下,吊着右腿,有点难为情的说,“行了,这不是没什么大碍嘛!”
“万一有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说着,任妈妈又有点想哭。
任剑赶紧上来拍拍母亲的肩膀,“妈,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两天,除了骨折,其他没什么大碍,你就别伤心啦。”
女人,不管是什么年纪,都是需要哄的。
“先到急诊窗口办一下住院手续。”护士说。
任剑向母亲要了父亲的证件,就出去办手续了。看着病例上父亲的年龄,他顿时有种时光不再的感伤。小时候父亲伟岸的背影,支撑着家庭,如今也已是花甲之年。
他拿出手机,准备通知下相关人员。「小书铺子」一共有三个群,分别对应会员、全体员工和主管。他点开主管群,群里只有三个人,他、老赵和晨光。
「任剑」我爸摔断腿住院了,我可能要休息几天照顾他。
「任剑」十一月的预订清单我已经在整理了,会正常安排。期间有空,我会不定时到店,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晨光」任叔叔没事吧?
「老赵」任老师怎么样?
「任剑」人没事,就腿上打了石膏,放心。
「晨光」我明天去医院看看伯父。
「任剑」就观察两天,明天可能还要转病房,你要不过两天来家里好了。
「老赵」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晨光」好。
退出群聊,他拨通了老板娘的电话。
“老板娘,抱歉,我要请假一周。”任剑开门见山,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请假。想想,那时候轮着替原薰顶班,三天三天地唱夜场,也没有请过假呢。
“这么突然?”老板娘似乎换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继续说,“去旅游,还是出事了?”
“我爸摔断了腿,需要住院。”
“没大碍吧?”
“六周的石膏,不是很严重,谢谢老板娘关心。只是酒吧那边……”他抬头看了大厅的电子钟,原薰应该已经在唱歌了。
老板娘笑了起来,“阿原让你替了这么多次,总归是要还的。据我所知她最近没有紧急工作,应该没问题。”
“那好。”
任剑挂了电话,切到和原薰的对话框,页面干净,“已收款”几个字占不满屏幕,需要给她留言吗……
“下一个。”
“急诊九床,任飞。”任剑把单子和证件递入窗口。
还是先安顿好爸妈吧,任剑想。
***
第一晚,任剑陪夜。
他让母亲回家好好休息,明天才有力气炖汤和换班,让他这个常年独居的不孝儿子能有一个表现的机会。
“最近生意怎么样?”夜深,任爸爸找儿子聊天。
任剑点点头,“还算稳定。”
父亲任飞是省作家协会的成员,也是任剑的早教启蒙老师。任爸爸带孩子的方式非常简单,儿子看彩色卡片的时候他陪着看彩色卡片,儿子看绘本读物的时候他陪着看绘本读物,儿子看童话故事的时候他陪着看童话故事……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本能带给孩子更多的想象空间,学会更多知识。
家里随处都有书,随地都能看书。任剑对书的热爱,就是在任爸爸一点一滴的熏陶中慢慢培养起来的。
“十二月初,我们有一个小范围的诗歌分享会,照旧去你那儿办?”他非常支持儿子创业,更何况是开书店。当年他拿着开店计划回家找他们两老商谈的时候,他在心里几乎是瞬间就答应了。
凭借着自己的身份角色,也介绍了很多出版社的渠道给他。这几年,只要是他能说的上话的小型书会或者熟悉的作者的签售会,都会推荐过去办。这小子也算是争气,几年来扩张了一个门面,也在圈子里建立了口碑。
任剑笑了笑,“谢谢爸照顾生意,大概多少人?”
“应该不超过十五人,范老退休了,说是时间凑得上也会参加。具体的,你照旧去联系协会的钱秘书。”
“好,我来安排。”任剑说着打开手机上的工作日志,作了备注。
任爸爸点点头,“费用你看着收,按人头或者论场租都可以,协会的经费范围你知道的。”
“了解。”
“别怪我多嘴……”任爸爸咳了两声。
看来话题一结束,要开启话题二了,“你妈每天啰啰嗦嗦的,都是你的终身大事,有着落没?”
有,他在心里回答。
她叫原薰,是他的邻居。和他在网络里交流了很多年,了解他,懂他。
只是他刚刚才找到她,需要一点时间。
“您可千万别和我妈同仇敌忾,我会害怕回家过年的。”任剑收起手机,笑着求放过。
任爸爸打了个哈切,喃喃说了一句,“你妈妈就是爱唠叨,其他真的什么都好。你将来可千万别再找一个唠叨回家,会烦死的……”
她一点也不唠叨,他在心里回答。
“是是是,我妈最好了,早点休息吧。”任剑起身给父亲盖好被子,并熄灭了床头灯。
看着父亲安详的睡脸,他安心的也靠在了躺椅上。这个点,她应该要回家了吧。
习惯性地打开「飞天御剑流」的账号,他看到了她的留言。
「宜享高爵,以彰元勋」你之前说谁都不能定义爱情,那怎么知道它来了?我们怎么知道来的就是爱情?
任剑琢磨着语句,即刻,他好像已经没办法用平常心来回复她了。
「飞天御剑流」当它来了,你就知道了。
想了想,他又打开工作账号,给原薰留言。
「任剑」记得喂肥猫,好好吃饭。
她回的非常快。
「宜享高爵,以彰元勋」我听说了,安心照顾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