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稚在陈长安背后悄然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来骗什么珍贵物件，她就不会太在意了。
看到三头猪崽扔在地上之时，她就已经决定了，要亲自看着陈熊儿料理，免得又有什么珠子给人蒙了。
陈长安听了老道的话后，倒是又些惊讶，眉毛挑了下。“那头猪和老仙师是亲戚？”
“小兄弟真是会开玩笑。”吕渭臣哈哈笑了起来，末了收住笑声。“我是怕它熬不住心里的悲愤，最终还是越线来乱了老道的大阵。”
“大阵？”陈长安心中微惊，眉头紧蹙。
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这些人被夹在了战场中央，老道这话听起来，隐约证实了这份担心。
吕渭臣点了点头，用脚点了下地面，说道：“北蟒关十里内，皆是老道布下的大阵。”
“我接下来本就要换成牛羊了，得想着给我这兄弟娶妻嘛。”陈长安直接答应了。
他本来也不准备继续去搞野猪王一家子了，而且也不会机会了……接连吃亏两次后，野猪王铁定会守着那座山哪里都不去了。
吕渭臣又说了句“孺子可教”。
转身想回轿中的时候，瞧了陈长安一眼，于心不忍地多说了两句。“你也别靠吃喝来补身体了，大道三千，没有哪条能靠此简单手段就飞入云端。”
陈长安心里莫名动了下，正要继续再问的时候，已见对方消失不见了。
“公子，他在说什么啊？身体肯定要靠吃喝来补啊，可别给他骗了。”南稚转过身来，不解地说道。
陈长安也不答话，只看着那轿子在略微思索着什么。
眼见老神仙已经再度消失了，陈熊儿也开始驱赶起了众人。
他得开始收拾新猎回的三头猪了，如果不把这些人先驱散了，人多手杂丢了什么都不知晓。
陈长安收回视线后，贴耳对南稚吩咐了两句后，转身就去树屋上休息去了。
老道吕渭臣的话对他颇有冲击。
他以前从来没有在意过修炼这件事，在山中求活之后，想要在意却不得。
到了这北蟒关前，才从脑海里偶得了秘籍《湮尘经》，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开始练了起来……现在按吕渭臣的说法来看，这分明就是练错了啊。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若每个在人间修行的人都像自己这么吃，这天下得有多大才能养活这些人啊。
而且，伏龙山也是玄道祖庭，这种地方出来的人，哪怕就是个小道士也比他更懂修行，更不要说吕渭臣明显就是伏龙山上的高手。
盘腿坐在树屋之中后，陈长安没有再进行修炼，而是重新审视起了整篇经文。
逐字看下来，他隐约又有了些不同的感觉，似乎自己真的弄错了。
前些日子里，他修炼的时候，都是在按照经文表述的意思进行修炼。
现在再细细琢磨，似乎每个字都含着无穷的意思，一笔一划之间，隐有多重意思。
这个念头出现之后，陈长安就彻底入定了。
往日修炼时还能听到的风声人语声，现在彻底的消失了。
他似乎身处无尽虚无之中，没有声音，没有光线，什么都没有……连他自己。
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他从这种状态里脱离出来，却是听到了南稚在树下呼唤自己。
夕阳已西下，漫天彩霞若红锦铺就。
环月已经出现了，贯穿了整个苍穹，像给湛蓝天空系了条白色缎带。
陈长安从树屋的包裹里取出些东西，放进怀里，又下树捧上南稚才炖好的猪蹄，往摆在驿道中央的轿子走去。
陈熊儿跟在他身后，两手抱着个树桩，又用下巴压住了放在上面的小墩子。
到了轿子跟前后，他将树桩放下，又将小墩子当凳子摆好后才离开了。
“老仙师，猪蹄恰好软糯，不如移步用些？”陈长安尽量说得文绉一些。
布帘子从里掀开了，内里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
吕渭臣从黑暗里站起身钻了出来，嗅着炖猪蹄的香味儿后，由衷地赞叹道：“还是这种新鲜山货让人垂涎三尺啊。”
南稚专门去小镇上换回来的瓦盆里，装着两只大猪蹄，更有数量不少的各色蘑菇，混在一起慢慢炖了两个时辰后，香气确实馋人。
“那就请老仙师多吃些。”陈长安递上了两枝当筷子用的竹条。
吕渭臣也不做作，接过那两根尾指粗细的青色竹条就坐到了小墩子上。
两人就此坐下开始用膳。
其间，陈长安只介绍了下盆中蘑菇的品种，并未提起别的。
吕渭臣也只管满头吃喝，临吃饱才突然想起了般从怀里掏出了些辣椒粉末扔在了当桌子的树桩上，让陈长安撒到肉上试试。
那滋味确实不错，陈长安本已吃饱，结果也忍不住再吃了不少。
肉饱汤足的情形下，他又从怀里摸出了两张褐色的叶子，裹了些叶丝后，递给了吕渭臣。
“昔日山中偶得，一直收着。”等对方接过去后，他才说道。“老仙师应该喜欢这口。”
君赠辣椒面，我回老烟卷……
陈长安猜得没错，吕渭臣确实喜欢他所赠之物。
当时在北蟒山之中，他看到那从阔叶植物时也很吃惊，隐约觉得收起来将来有用。
于是等叶子长成之后，割了晾晒烤干，并仔细收了起来。
“这叶子不错，香味足，醇厚。”吕渭臣给了老烟卷颇高的评价。
陈长安笑了。“老仙师喜欢就好。”
晚膳已经吃完，该套的近乎也套了，他也就准备告辞了。
刚将瓦盆端起来之际，吕渭臣吐出口烟雾，带着陶醉的表情，说道：“小兄弟所选的道，有些类似文津阁当年那位啊……”
“相传他十八岁进了文津阁，在书堆里呆了二十年。”
“再出现在世人眼前时，以一枝杏花逼退了百万妖族。”
这个故事陈长安听说过，更知道那枝桃花就插在旧日北蛮的忘南峰，却不知道传闻之中的大学士居然是观书悟道。
“小兄弟不妨别那么着急，试试这个方法。”吕渭臣平静地说着，脸上带着迷醉的笑容。“有些事情，过犹不及啊。”
陈长安折腰施礼，双手垂到了地面上。
更十分恭敬地说道：“感谢老仙师指点，此恩没齿难忘！”
“不用记得那么多，老道也只是不想看你最后时日还过得那么痛苦而已。”吕渭臣抽着旱烟卷的样子，哪有半点伏龙山老仙师的模样。
陈长安眉头皱了下，却也不把这话放在心上。
身为野民自然就要有被人轻视的自觉，在北蟒关守军眼中，他们这些野民确实很难活得长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