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肯.詹姆士是我至今为止见识过最与众不同的nigger。我并不倾向于称呼他为house nigger,只因仁慈和开放的大英政府已经在1803年便通过了《废除奴隶贸易法案》。
麦肯于我而言是位很特别的黑人,他既不是奴仆也不算朋友。
但我在'神圣海角'车站一见到他便感觉到油然地亲切,在约翰先生的注视下,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并且抱住一脸惶惶不安的他,
我开心地大喊道,“喔,你好呀,亲爱的兄弟”
我同约翰先生描述,他那黝黑的脸庞多像那蕴藏在他家乡山岗下的钻石一样可爱。
我体内确实继承了盎格鲁-萨克逊血统,但我仍然难以在'古英语'中找到一个优雅而疏远的词来概括麦肯先生。
因他同曾在我外祖母家务农的黑人老佃农多么相像。
我可还记得曾经戴着'圣克里斯托旺'号船长帽骑在那位老管家黝黑的脖颈上,我向他指挥着,“我迪亚士船长将要向风暴角出发”。
时过境迁,那位可怜的老人家是否挨过了爱尔兰的大饥荒我已经无从得知。
但他挺直地立在农场的栅栏前目送我们马车远去的英勇姿态至今让我铭记。
我大概听麦肯讲过几次,他是来自埃塞俄比亚帝国或者利比里亚共和国,但叫得好听那又有什么关系,那块黑色的土地上哪里没有插满我们大英帝国的旗帜呢。
所以麦肯总同我强调他并不是奴隶时,我便从心底不认同,这说得是哪门子的混账话。
正如讨人厌的莫里斯.拉希拉里医生所言,“得了吧,时间可是宝贵得很”。
麦肯与我不同,大概出于爱屋及乌的心情,他依然很尊重拉希拉里这类的医生。
麦肯先生本是英属开普殖民地'金伯利'(英国殖民事务大臣)钻石矿中的一名矿工。
这算哪门子打着大英帝国旗号的英国矿业公司!!
作为一位地道的英国人,除了刚刚解散,曾源源不断地向国内进口加尔各答大米,黄麻的英属东印度公司,我实在无法认同任何跨国公司的敛行。
只有东印度公司是可敬的!!!
据麦肯所言,他在那潮湿且充满粉尘的矿道中没待上几天便感染了在非洲横行的疟疾。
那捂住口鼻的矿主塞西尔.罗德斯先生远远地查看了一眼麦肯的情况,便断言这个年轻人已经没救了。
他可怕地祈祷道,“哦,我的天,这个可怜的年轻人!!”
但,只是一个私人小作坊。
每年已有数千英镑收入(麦肯所言)的罗德斯先生可不愿招惹这样的祸端,便委命本地乡绅戴比尔斯兄弟将浑身发冷的麦肯扔出了矿区的帐篷外。
裹着一块破布的麦肯孤零零地躺在路旁准备赴死,他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出于教义而言,他对于死亡不算是畏惧。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裹着头巾的生母的黝黑母乳和曾在破落集市中看到过的阿拉伯人对着篓中的蝮蛇吹笛。
或许是奄奄一息的麦肯对于天主的祈祷起了作用,路过的一位正统英国船医喝得醉醺醺地,便使用随身携带的'奎宁'医治好了麦肯的疟疾.
麦肯在船医棚屋里的病榻上卧床了一个月才痊愈。
后来麦肯便追随这位船医回到英国内陆,并且一直于他家为仆,这位英勇的老绅士甚至在病榻前给他签署了自由契约。
这是多么可歌可泣的故事。
但我是不怎么尊敬拉希拉里先生的,虽然他从头到脚都没有展露出不合礼仪的地方,但是我却觉得他是天底下最急功近利的绅士。
原因无它,因为我们一见面他便掏出他的金怀表对我不可思议地说道,
“小说,那是什么玩意,喔,还是算了吧,我只是接受麦克文先生的盛情邀请来度假而已,”
尽管他那得体的黑色西装是来自于'老债券街'的'贺兰德&谢瑞’西装店私人订制,但他可没有半分英国绅士该有的修养。
我记得,他好像有一点犹太人的血液呢。
果然还是商人的本性呢,我想着,他这样也算不上纯正的英国人了。
要说麦肯与拉希拉里先生的相遇还真是曲折,这当然是我通过麦肯所了解的,并不算眼见为实。
只是其曲折程度大概不是一般的文客能够修饰出来的,更何况只是位籍籍无名的麦肯罢了。
约翰先生曾经就此事也垂询过戴着黑色礼帽,踩着高级'其乐'皮鞋的拉希拉里先生,他只是摇着柄上镶金的手杖在地板上囫囵个不停,算是默认了这件事情。
现在我大概能堂堂正正地抖落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拉希拉里先生是从牛津郡的牛津城车站出发得,坐得可是三等车厢。
但从他上身那件深棕色的西装口袋里时常荡悠出的'基尼'的清脆声响,他大概生动地演绎了葛朗台.欧也妮先生的姿态。
想着可以省下几镑的拉希拉里先生大概没预料到事态的发展会如此微妙,更没有预料到一位黑人会坐在他的对面。
拉希拉里先生至今还不敢拿正眼去瞧身高八尺的麦肯,身材矮小,呆板的他只配挺着一个大肚腩怒冲冲地斥责他家打碎了青花瓷花瓶的黑人女仆。
当时的拉希拉里医生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杖,这是他从吉普赛街的金矿商人那里花了重金求购来的。
这大概是他准备日后填补假牙使用,此刻可不能让这位黑人剽窃去。
火车启动起来,拉希拉里先生便像年迈的大鹅那样开始点头,我可是听说了最近伦敦哈里街诊所生意可是冷落了许多。
拉希拉里先生养成了会在某个特定的下午时刻昏昏睡去的习惯。
但这位精悍犹太人实在有些特色,即使在他睡着以后,他依然会睁着充斥着黄色眼丝的眼珠直直地盯着你,但轻微的呼噜声可瞒不了人。
一觉醒来的拉希拉里先生望着空空如也的手中,第一时间便觉察到丢失了他贵重的手杖。
他便像一只斗败的高卢雄鸡,昂着头却原地打转,但他褐色眼珠却一直紧紧地盯着正在浅睡中的麦肯。
他的脸开始涨红起来,憋了好久才发出尖锐的嗓音,
“你这该死的黑鬼,我早就说过了,约翰.斯诺那家伙便不该多此一举。”
麦肯睁开像猎豹一样的眼睛(我可瞧得出来麦肯的力气),紧紧地盯住不敢望向自己的拉希拉里先生,
“先生,你是在说我吗?”
拉希拉里先生力气不大地嘀咕了一句,“我的手杖就在眼前丢失了。”
这动静惊动了整个车厢的绅士和女士们,拉希拉里先生大概觉得此刻若不能妥善处理这件事情可会辱没自己的名声。
麦肯可是镇定得很,“请问先生,你大概睡了多长时间呢?”
拉希拉里先生掏出锁死在胸前扣子上的金怀表,翻开内盖,怀表凹槽里镶着他可爱小女儿的小巧黑白照片,
“一,一个小时”
麦肯霍地站了起来,他眼睛瞟向整个车厢,便一下指认出那一位面色泛白的英格兰青年便是窃贼。
拉希拉里先生可还记得这位在牛津城候车大厅同他攀谈的青年,他的胸前别着一根虎头狗脑袋的金别针,虎头眼睛上镶着两颗红宝石。
他那纯正的爱尔兰口音使拉希拉里先生确信这是一位大有可为的大英帝国青年。
听到此处,我也觉得不大合理。
因总有一些冰岛或者挪威来的北欧人也会冒充我们大英帝国人,对于这位所谓的爱尔兰青年的身份大概也只是麦肯武断地判断。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麦肯后面的揣测是超乎逻辑的合理。
他走向那位金发碧眼的青年面前,不顾他苍白无力地争辩,便擅自无礼地翻开他的手提箱,在箱子里找到了那柄拉希拉里先生的金手杖。
麦肯无意间可是重重地给了狡猾的犹太人一个下马威,平心而论,如此还给了我莫大的勉励
“从牛津城站到巴斯站可是有超过一个小时的车程,如果这位先生只睡了不足一个小时,那这名小偷可是没法下车的”
“窃贼可是会比旁人更为紧张这位先生的反应,他绝不想乘警掺和这种事情,所以他会紧紧地盯着这位先生,并且下意识地去观察自己藏放手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