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启是踩着晚自习的上课铃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还拎着一个牛皮纸袋子。
陆容予见他回来了，站起身给他让路。
女孩把他的外套规规整整地穿在身上，拉链拉到锁骨处，两边翻出两个长条三角形，下摆几乎落到膝盖，一个空空荡荡的大椭圆形中间立着一双细细白白的腿。
像一个偷穿爸爸外套的小屁孩。
程淮启被小屁孩这幅样子逗笑了。
陆容予反应过来，艰难地把手从长了一大截的袖口里伸出来，准备去拉拉链。
程淮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不准脱。”
声音又冷又沉。
陆容予一愣，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这个同桌好凶啊！
不脱就不脱嘛！
还瞪人！
——
刚开学的课业轻松、作业也少，即使是陆容予这样慢吞吞的动作，也在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之前就全部写完了。
还有两分钟下课，陆容予把今天的作业整理好放在桌子的一角，然后等待下课铃打响。
她好饿啊！
下课要去学校的小超市买点东西吃。
陆容予这么想着，肚子就非常配合地咕咕叫了两声。
还好叫的声音不大。
陆容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同桌，发现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玩手机。
还好，应该是没有听见的。
陆容予松了口气。
下课铃一响，陆容予面前就出现了一只大手，大手捏着一个牛皮纸袋子，纸袋子稳稳地站在了陆容予的课桌上，发出褶皱的轻响声。
陆容予疑惑地转头看向程淮启。
“不是饿了？”
……
所以还是被他听见了！
好尴尬呀……
陆容予涨红着一张小脸，嗫嚅道：“不用了，谢谢你，我自己去超市买就可以了……”
程淮启费了老劲儿才听清她说了什么，挑了挑眉。
“吃。”
又是这样命令的语气！
这个人简直是不讲道理！
陆容予气哭。
但还是迫于淫威乖乖地拆开了袋子。
一个草莓蛋糕盒子和一瓶鲜奶。
陆容予的肚子又兴奋地叫了两声。
……
陆容予抿了抿唇，转过头问道：“我可不可以转钱给你呀……”
闻者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小姑娘把喜欢和不好意思都写在了脸上，还问他“可不可以”。
乖得不行。
程淮启压下嘴角的笑意，点头道：“行。”
“七哥，打球去？”陈飞抱着篮球站在后门边，对着程淮启扬了扬下巴。
“你们先走，我过会儿来。”程淮启头也没抬地高声答道。
“得嘞！”
陈飞带着球出了教室，传来一下下篮球拍打地面发出的厚重响声。
“……学校里可以用手机吗？”陆容予问道。
“嗯。”
陆容予转身摸出包包夹层里的手机，关掉飞行模式，打开微信，对着程淮启的手里的二维码扫了扫，又把他的大名一个字一个字地备注上去。
“多少钱呀？”陆容予抬起头问道。
“随你。”
……
陆容予伸出食指在课桌上写写画画了一番，然后给他转了34块钱过去。
程淮启看着那根削葱细指在课桌上写了一个“随你”。
剑眉一挑。
她好像是在数笔画？
数出17画觉得不够，又翻了个倍？
草。
怎么会有人这么呆！
他居然还该死的觉得有点可爱。
“让让。”
男生的语气有点不悦。
陆容予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站起身给程淮启让路，然后坐下，兀自拿起小叉子吃了起来。
她吃的本来就慢，期间还老有人过来和她讲话，20分钟的休息时间过去，陆容予也才吃掉一半。
第二节课上课，陆容予先拿出自己的日记本写了几笔，然后把明天要学的数学和物理内容预习了一下。
凶恶的同桌一直到第二节课下课才满头大汗地回来。
陆容予收拾好书包，把校服叠地整整齐齐，双手捧着，放到程淮启的桌上。
“谢谢你的校服，再见！”
“嗯。”男生淡淡应了声。
好没礼貌哦！
至少不应该回她一句再见吗！
算了，她和这种凶巴巴的人哪有什么礼貌可以讲。
出了教室，陆容予冷得不行，一路小跑到校门口。
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不多，陆容予一下就找到了陆昱兴。
“爸爸。”
“嗯。”陆昱兴点头道，“学校离家挺近的，走路十分钟就到了，今天我带你走一次，以后你上下学我就不接送你了。”
陆容予点点头，又吸了吸鼻子。
陆昱兴这才注意到陆容予还是短袖短裤，但他只穿了一件衬衣，又没有外套可以给她。
陆昱兴皱了皱眉。
“你妈就是这么照顾你的？连衣服都不知道给你加。”
陆容予眸光暗了暗，道：“是我自己没留意到。”
陆昱兴没说话，但加快了脚步。
路很好认，直走七八分钟后转个弯就到小区了。
到家后，陆容予和陆昱兴说了一声，直接回了房间。
陆容予放下书包，拆开地上的巨大包裹，弯腰收拾了起来。
她把衣服一件一件放在床上叠好放进衣柜，又自己惯用的物件都放在各自的地方。
东西不多，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陆容予拿出书包里的牛皮纸袋，捏起小叉子吃起剩了一半的草莓蛋糕盒子。
脑子里不禁浮现出男生把外套不算轻柔地扣在自己身上，然后迅速转身离开教室的背影。
脊背笔挺。
自己这个同桌虽然凶巴巴的，但好像还挺照顾她的。
陆容予就知道自己要感冒。
昨天被冻得流鼻涕，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头昏昏的，鼻子也直接塞住了。
陆容予吸了吸鼻子，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六点三十。
陆昱兴应该还没有起来。
陆容予起床洗漱好，换上一身长袖长裤，又披了一件薄外套，背着书包自己走去学校。
今天白天也有很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稀落的枝干照到身上，温温的。
街上不算热闹也不算冷清，大多都是出门买菜的老人和赶去上课的学生。
路边到处都有早餐铺，往外冒着热腾腾的白气，飘着香喷喷的味道。
陆容予随便走到一家店门前。
早餐阿姨热情地问道：“小姑娘要啥？”
陆容予看了眼头顶的菜单，道：“要两个烧麦，谢谢。”
付过钱，陆容予捧着暖乎乎的烧麦边走边吃。
咦。
这个烧麦怎么居然是牛肉馅的！
陆容予皱了皱眉。
烧麦难道不应该是糯米馅的吗！
……
她早餐是不爱吃肉的，又不好意思在大街上就这样浪费食物，只好提着小袋子走。
就快进校门的时候，陆容予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哈罗小仙女！”
陆容予转头去看，一下子没认出来这是谁。
“嗨……”
但还是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
罗越丝毫不介意地一笑，再次自我介绍道：“我就知道你不记得我了，我罗越啊，你后桌儿！”
陆容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噢，你好。”
“你这，早饭不吃啊？”罗越指了指陆容予手上的烧麦。
陆容予愣了愣，道：“我不爱吃这个牛肉馅的。”
罗越：“？”
比陆容予高了将近一个头的人此时正一脸惊疑地看着她：“怎么，你们C市的烧麦还有不是牛肉馅儿的？”
“呃……我们那都是糯米烧麦。”陆容予愣愣地眨了眨眼。
罗越：“？”
“糯米馅儿？哈哈哈……”
罗越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让陆容予误以为自己刚才讲了个笑话。
“糯米馅儿，那不就是面包米吗！哈哈哈……”
“面包米？”陆容予皱眉，不解地看着他。
罗越简直被陆容予这幅样子萌化了，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什么面包-米，是面-包-米，面包着米！”
“噢……”
陆容予默，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是确实是这么回事。
“可是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烧麦还有牛肉馅的。”
她以为虾仁烧麦和笋尖烧麦已经很奇怪了。
肉和菜馅的烧麦，和包子有什么区别吗？
谈笑间，两人一起走进了教室。
罗越到座位上拿出昨天的作业本，对陆容予说道：“各科儿的作业直接交到课代表桌上就行。”
“来，你跟着我交。”
陆容予跟着罗越把手中的作业分别交到了不同的桌子上，又在心里默默记下了每个课代表的座位。
今天是英语早自习，英语课代表在讲台上领读，底下的同学们都读的不大声，但十分整齐和配合。
自己那个凶巴巴的同桌又不见了。
但是大家好像都已经习惯了的样子，连老师都没有问起。
直到第一节英语课快上课，凶巴巴的同桌才满头大汗地进了教室。
怎么每次他进教室都是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陆容予疑惑地给他让开座位，看着他抽出几张湿巾贴在脸上和脖子上。
不过他身上并没有汗臭味。
陆容予也没管他，拿着笔在英语书上勾勾画画。
程淮启擦完汗，从抽屉里抽出一本一次都没翻开过的崭新的英语课本丢到课桌上，然后瞥见了陆容予桌子角落上放的已经凉透了的烧麦。
“早饭没吃？”
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陆容予“啊”了一声。
程淮启无语地道：“你怎么那么不爱吃饭？饭跟你有仇？”
“没有，我只是不想吃这个烧麦……”
程淮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从包里翻出一盒牛奶，放在陆容予桌角上。
陆容予一个“不”字还没说出口，程淮启就淡淡地出声打断。
“喝。”
这个人到底会不会好好说话啊！
又凶她！
好烦啊！
陆容予满脸不情愿地拿过小房子牛奶，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有些费力地去拉顶上的尖尖。
程淮启长臂一伸，把牛奶拿过来，撕开了放到陆容予面前，勾了勾唇。
“喝吧，长个儿的。”
……
陆容予十分不满地转头道：“我不矮，我还小，我还能长的！”
奶凶奶凶的。
程淮启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姑娘张牙舞爪的样子，低笑道：“所以要多喝奶。”
这个人怎么非要曲解她的意思啊！
陆容予气哭。
不管什么话，只要从他嘴里出来，就有种奇怪的味道。
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