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江当然知道这个人。
虽然沈万鹏只是一介商人,但其乐善好施的美名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与叶天霸以纳贤聚才为目的的布施不同,沈万鹏着眼于民生。他不仅会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还会授之以渔,造福一方。
江湖中人多出身贫寒,除了打打杀杀,他们几乎没什么本事给自己的故里创造出半点价值,有些甚至会带去灾祸。但在沈万鹏无心插柳的帮助下,这些江湖人的家乡逐渐有了气色,有些还成为了鱼米丰硕之地。因此,提起这个武林之外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存有一份感激和敬佩之情。
而作为这位传奇人物的独女,沈雪妍自是有一些本事。也许,不止是才艺双绝那么简单。
顾宁钰思忖道:“这集雅斋看来很可能也是沈万鹏的产业之一。这沈大小姐有没有和你们说起什么?”
古风月缓缓道:“那小妮子说,我们要找的这个千面郎君,很可能会在叶家庄大喜之日出现,夺取一副叫《春江花月夜》的画!”
顾宁钰咂舌道:“什么!春江花月夜居然在叶家庄!”
古风月不解道:“你怎么老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不过一幅画吗?至于这样吗?”
顾宁钰摇摇头,道:“古兄你有所不知啊!今日说的都是些奇人奇事,怎会不惊叹万分?就说这春江花月夜,这可不仅仅是一副画那么简单啊!此画乃前朝大家宋之熙承天子之命所作,传闻其中内含前朝皇室留下的绝世宝藏所在地!”
顾宁钰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望了望四周。此时夜已深,他见原来那两三桌人都已散了,店小二也在打着瞌睡,他这才放心地凑近二人,神秘地说道:“除此之外,我曾经偷看过家里的密报,此物另有玄机!”
古江见他如此模样,想来该是有什么秘密要说,便示意先他不要说话,待他用探气之法感知了周围环境已然安全之后,才开口道:“你说吧,有什么玄机。”
顾宁钰低声道:“这春江花月夜的宝藏,其实在二十多年就已经被机巧大师欧冶子发现并破解了!但欧老前辈并不贪图里边的金银财宝,反而是将自己的毕生绝学放在其中便洒然离去。所以,这春江花月夜的图画中,可是有两个宝藏哩!”
古江眉头一蹙,这欧冶子可是和自己的师父天机道人同名的前辈。虽然他们五绝宗师的武功已臻化境,但提前这个老前辈无不忌惮三分。欧冶子曾经让他们师兄弟几个吃过不少苦头,在他的机关术面前,什么样功夫都会被克制,毫无用武之地。连他那向来桀骜不羁的二师兄都不得不甘拜下风。在古江看来,欧老前辈的机关秘术敌得过任何一本功夫秘籍!倘若谁要是得到了它,即便是没有武功的常人,也可以做到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想到这里,古江不由得重视起这副画。他可以不去破解这画中奥秘,但也不能让心怀不轨的人试图去触碰这些禁忌。
“小子,你们林城顾家的情报网,与叶家庄的相比,谁比较厉害一些?”古江悠悠问道。
顾宁钰思索片刻后,答道:“在我看来,因为地域原因,中原东部的消息叶家庄可能会先我们一步知晓,而南部的消息,我们顾家该比他们要灵通一些!但大概来说,应该是不相伯仲。”
古江沉吟一声,道:“唉!既然是不相伯仲,你们林城顾家有此密报,那叶家庄很可能也知道这件事。如若叶天霸展示出这幅画卷,势必会带来武林动荡,搞不好会引起纷争!”
顾宁钰点点头,正色道:“师伯想得深远,又言之有理。那我们为今之计,如之奈何?”
古江心下已有了主意,他微笑道:“先发制人,想法子混入叶家庄中,夺取此物。叶天霸要是没了东西展示,自然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古风月一听,兴致盎然道:“老爹这法子好,我喜欢!”
顾宁钰也在一旁附和道:“夜探叶家庄,想想都很刺激!”
古风月嘴角扬了扬,搭上顾宁钰的肩,坏笑道:“看你小子这幅文质彬彬的样子,该是没干过这档事,就别跟着我们瞎掺和了,省得还得分心顾你!”
顾宁钰笑答:“古兄莫看低我了,高上高下的功夫我自视还是有些斤两的!再说了,此等趣事怎能不算上我?一想到能和师伯还有古兄飞跃在叶家庄层峦错落的屋檐上,心情就极为澎湃!”
古江对于二人的态度不置一词,只淡淡道:“那既然这样,明天开始你俩便随我修习夜行之术,免得到时候打草惊蛇,前功尽弃!”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就起身回房了。
后来的几天里,古风月和顾宁钰二人夜以继日地向古江学习隐身藏匿的法门,古风月觉得这是一门极为实用的技巧,学起来极其上心。相比之下,顾宁钰就有些心不在焉。他每日都要去集雅斋瞧上一瞧才会安心回来修炼,不过由于其轻功造诣已是出类拔萃,悟性也高,倒也不曾落下功课。
是日,古江召集二人,将准备好的夜行服交给了他们。
“哈哈,终于可以开干了!”古风月摩拳擦掌,情绪十分高涨。
古江一脸嫌弃地瞧着他,厉声道:“瞅瞅你小子,一说到偷鸡摸狗的事情就来劲儿。”
古风月耸了耸肩,朝老爹吐着舌头。
古江看着儿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真是无可奈何。
他叹了一声,继续说道:“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叶家庄大致的方位我都摸得差不多清楚了。”话音未落,他从怀中抽出一块油纸,缓缓展开。纸上分明地画着叶家庄庄内的地形与陈设,纹理清晰,细致入微,让人叹为观止。
“老爹,这是你画的?”古风月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古江。
古江轻哼一声,扬眉道:“难不成还有别人吗?”
顾宁钰则恍然道:“我差点忘了!早闻刀圣不仅刀法登峰造极,这千里追踪的功夫也是堪称一绝!既是懂得追踪之术,那这制图本领自然也不在话下!”
古风月听了这话心里不是滋味。他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幽怨道:“你之前为啥不教我这些?”
古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有的是机会,以后会教你的!咱先看看这地图,好吧?”
古风月无奈,只能暂时先咽下这口气。
古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叶家庄的情况后,指着地图上圈着的几处位置,道:“这些是我认为最有可能藏有画卷的地方。从今晚开始我们就一一排查,先从这个空林阁开始!”
古风月疑惑道:“为何不从叶天霸的书房和卧室开始找起?这两个地方不是最有可能藏画的吗?”
古江解释道:“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先从比较安全的地方找起,顺便给你们历练历练。再说了,这叶天霸是个老狐狸,且不说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不够格,就算是我亲自去搜他经常出没的地方,也很可能会被他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顾宁钰点点头,道:“这城里到处都已经贴有告示,这叶家庄的大喜之日定在下月十五,离现在确实还有些时日呢!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搜,顺便好好探索叶家庄一番。”
古风月白了他一眼,知道他意不在偷画,可能只把这当做是游览叶家庄的一种方式。他也不知这种心态是好是坏,只求到时候这公子哥别把事情搞砸了就行。
古江又向二人说了一些出发前的细节后,便约定于子时出发。
之后的十日间,三人按照古江的计划连探叶家庄数次,但皆是一无所获。
这一天晚上,三人又没能找到半点线索,如丧家犬般回到了客栈中。
古江拿出地图,将今晚去的地方划了个叉。现在只剩下叶天霸的书房没有搜了。之所以把这个地方留在最后,是因为这个地方最有风险。根据他之前的查探,书房的门窗都是从里边反锁住的。他固然是可以用内力将其打开,但他既然能如此设计,难免会留有后手,外一触碰了里边的机关,就得不偿失了。
古风月怅怅不乐地喝着闷酒。这些天他们几乎把每个有疑点的地方都翻了遍,画倒是看了不少,但顾宁钰说没有一副是他们要找的。他渐渐没了耐心,不禁开始质疑道:“顾小子,你到底认不认识那副画呀?”
顾宁钰坚定地回答道:“在下虽没有见过《春江花月夜》,但宋之熙的真迹在下可是瞻阅了不少。我们这几日看的画作虽有珍品,不过确实都与宋之熙无关。”
古江点了点地图上书房所在的位置,沉声道:“该探查的地方,咱都找遍了,不会有漏。看来,这幅画十有八九就藏于这书房之中了。”古江说罢陷入了沉思,他得好好想想怎样才能更为安全地进到这个疑点重重的虎穴之中。
顾宁钰走到他面前,定睛瞧着那份地图。他先是皱了皱眉,而后又摇了摇头,几次欲言又止。古江看不下去,喝道:“顾小子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在我旁边磨磨唧唧的,看着烦!”
顾宁钰歉然道:“师伯勿怪,侄儿只是觉得有件事情很是不解……不知师伯对园林建造之术是否有研究?”
古江不耐烦道:“没研究!”
顾宁钰欣然道:“那侄儿就略表拙见了!这园林建造,讲究的是一个‘因地制宜’。因高堆山,凭低筑湖。以利用为主,改造为辅,力求“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境界。这叶家庄的园林格局,更是将此理念体现得淋漓尽致。但……”话语至此,他顿了顿,若有所思。
古江愈加烦躁,大声喝道:“但什么,说重点!”
顾宁钰见状赶忙道:“但有一处很奇怪,就是叶家庄后院的叶枫湖。此处承接断緣山山顶的壁泉,再分流至庄内各处的潭汀溪涧。但其所处位置地势极高,一旦遇到雨季之时,很有可能会湖盈而漫,整个庄内都会遭受水患影响。若是我家府邸,必不会有如此格局。”
古江闻言盯着地图上叶枫湖的位置沉默不语。半晌之后,他眼前一亮,豁然开朗道:“我明白了!这湖有猫腻!”
“有何猫腻?”古风月与顾宁钰异口同声地问道。
古江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顾小子,我问问你,叶家庄自从建庄以来,也有近二十年了吧!你可曾听说过它有遭受过水患?”
顾宁钰思索片刻后,摇头道:“据我所知,没有!但这也正是侄儿不明白的地方,江南之地雨水充足,洪涝之事常有,可这叶家庄竟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古江打断了顾宁钰的话,道:“这叶家庄肯定有一个庞大的排水渠道,才能消除雨水带来的隐患。而这处在高地势的叶枫湖底下,必然有一些与外界连通的水道!”
古风月闻言茅塞顿开,惊呼道:“老爹你的意思是,这水道难道就是密道!”
古江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你小子终于开窍了!这有密道就会有密室,咱们要找的东西,很可能就在那里边儿!”
想到这儿,古江不禁大喜道:“事不宜迟,风月去准备好水衣,我们明晚就来个夜探叶枫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