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故乡的夏日,我是有些怵的,夏天是最暴晒的季节也是活最多的季节。
但是除了烈日炎炎,当然还有其他的美景,比如说满树的梨花和李花,比如说午间的绿叶底下,比如说黄昏的轻轻凉风,都还是十分可人的。
一到周末,早晨都会随着父亲母亲去地里干活,早晨的时候太阳还未出来,就是到处都是露水,走到干活的地里的时候鞋子已经完全湿透了,沾着好多的泥土,走路都像穿着高跟鞋。
到了地里我们会直接把鞋子脱掉,双脚直接踩在泥土上,地里的土松松软软的,一脚下去,会陷进去好几厘米。
到了中午最热的时候,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落到地里,消失在褐色的土地上,我们依旧弯腰继续干活,除草施肥,锄头翻起的泥土盖在脚背上,依旧凉凉的,十分舒爽,如果问我什么时候想挖土把自己埋起来,那一定是盛夏的午间。
到了两点左右回家吃午饭的时候,我们几个小孩子是跑的最快的,回到家洗洗手脚就滚到床上,腰酸背痛。
提前回家的母亲已经差不多把饭做好了,父亲总是喜欢坐到院子里的树下的大片的绿荫里,夏天的时候树叶已经变成了那种深沉的绿,大片大片的,远一点几乎看不见村里的房屋,全部都在树荫里面。
故乡的夏天跟南方的不同,多热的天,都几乎不会出现那种闷的像蒸笼一样的天气,偶尔闷了,那一定是要下大雨了。
没有铺面而来的热气,树荫下面有开阔的分散流通的空间,只要有一丝丝的风,都会十分凉快,但是站到烈日底下,那就是要脱皮的。
我喜欢故乡的夏日的夜,也不是南方那样闷得人喘不过气来还让人汗流浃背的夏夜,它是清爽的,凉快的,流通的。
有吱吱的虫鸣声,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晴天,有不是很大片的夜空,布满了眨巴眨巴的星星,夜空不是黑色的而是深蓝色的,有一丝白云,像在流动,又好像一直都在那里没变过。
到了晚上八九点的样子,一轮圆月慢慢的从山头爬上来,一点一点的最后完全冒了出来,一地清晖撒向大地,如同轻透朦胧的银纱,我仿佛能感受到那一轮大圆盘散发着冷气,这是站在高处才能看到的景象。
在院子里,大多的月光都被茂密的树林挡住了,透下来的月光斑驳陆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离开家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么大那么圆那么干净的月亮。
夏夜的时候我们几个喜欢在院子里唱歌,无非是一闪一闪亮晶晶、虫儿飞,唱的怎么样我不记得了,但是歌声在山间的回响犹在耳边,村里的狗都被惊起狂吠的情景也似乎历历在目。
一晃多年,物是人非。
盛夏我最爱的还有瓢泼大雨,也是山间朦胧,冲散了一直以来的炎热,沁人心脾的凉意冲刷着大地。
跟春雨不一样的痛快淋漓,我依旧喜欢看着朦胧的远方浮想联翩,雨丝带走思绪早已去了千里之外。
只是可惜了那一树的梨花,风吹雨打,零落成泥,一地残花。
夏天我最爱的还有爬树摘桃子,家里有三颗桃树,不知道啥原因都长到了瓦房上面,我总喜欢沿着桃树爬到房顶,摘下一大兜子又红又大的桃子,骄傲的放到桌子上给大家吃。
到了秋天就好了许多,树叶开始泛黄,太阳也不再那么的烈,几乎每日都有徐徐的清风,让人从盛夏的烈日里缓和过来。
我一直都不太喜欢秋,虽然不热也不冷,算的上是最舒服的时候,也是收获累累硕果的季节,还有所谓的桂花香。
但是一场秋雨就能带走一半的树叶,每天早晨起来树枝上的树叶都会少了许多,让人看了冷冷清清。
特别是到了秋末,一场细雨就是刻骨的冷,平日的风都凉飕飕的,树上但凡有只鸟儿都能清晰的看到,因为树叶已经所剩无几,一阵大风后簌簌落下,树下倒是铺了厚厚的一层,但是树上早就光秃秃了。
那个时候我有些明白为什么诗人总是伤春悲秋,太过萧瑟,太过冷清,光是在那样的氛围里,人就会不自觉的悲伤,更不要说生活中还有很多不尽人意的事情。
但是起码还能伤感一下,在南方的城市估摸着是没有这样的风景的,除了崩溃还是崩溃。
某天早上起来,发现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太阳一晒就消失不见,那是冬天要来了。
小的时候我记得每年都能见到雪花,每一年冬天都总有一段时间下着好大的雪,但是大概十六七岁以后就很少见到那样的雪景了,那些景象都只是模糊的小时候的记忆。
雪下的很大的时候夜里出门都不用点灯,雪地里就能什么都看见,当然了,很多东西是看不到的,比如脚下的路,全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
早晨起来,也许雪花还在飘飘洒洒,我见过书上画的那种六瓣的雪花,也是书里描写的鹅毛大雪,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地上,山上,树上,房屋上,远处,甚至天空,就像电视剧里那种仙女下凡的场景一样。这大概就是书里面说的银装素裹的世界。
我们最喜欢的当然是把屋檐上长长的形状各异的冰勾用竹竿敲下来,拿在手里把玩;或是叫上小伙伴,拿上板子,找个斜坡去滑板,总之到了冬天,就是有各种好吃的,又不用干活,撒泼打滚随意,撒丫子到处野。
那些年的春夏秋冬,大概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光景,我能感受着这个世界的美丽和神奇和变化,我能跟父母姐妹住在一起,一起干活,一起吃饭,一起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