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胖子在朦胧听了好一阵子嗡嗡的讲话声,当他感到身上开始有点油腻了,才睁开眼睛。
阳光透过明亮的格子窗照在墙边的木柴堆上。
木柴大小如一,形成了某种漂亮而又重复的纹路。
锄头,斧头,柴刀等各种工具整齐得排在窗户之下,刃口发着含蓄的光芒,没有一点凶气。
方胖子自己躺在金黄色的茅草堆上,他也做了几个月的樵夫,他都不知道从哪里能弄到这么漂亮的茅草。
方胖子忘记了享受。
他盯着窗户,一片叶子被风压在那片透明上。
“玻璃?!”
这时候,门被敲响了,一个男人在门外喊:“还不起来?!”
从语气和自己所处的环境判断,主人并不把他当客人,自己又没带钱,还是老实一点好。
“来了,来了。”
出了门,门口有一条石板小路通往那边小溪。路边张着一簇簇漂亮的竹子,竹子上有淡青色的花纹呢。
方胖子顺着小路来到小溪边,简单洗漱了一下,从怀里拿起拿起那片梧桐树皮,稍微冲了一下,冲掉上面的油腻,不敢冲久了,怕树皮发胀坏掉了。
他洗漱的时候,后背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动作有点谨慎了。擦干树皮,重新藏好的时候,这时候也想好了该说什么,结果回头的时候,只看到那个人背影。
个子很高。
方胖子来到屋子面前,哇哦,风景太美。
前面青山绵绵,青山不是一味的沉绿。红黄绿橙以最自然的方式交叉在一起,最自然的色调。在那色泽最深的地方,升起一团团白雾。那边的白云连着山坳,依依不舍。
青山下,一条大河围着山打了一个圈,然后陪着青山远去。
大河过来,是一层层漂亮的不知名的树木。
近处一块草坪,草坪上错落几颗果树,果树中间散落着石凳石桌。
李轶坐在凳子上,手居然能端一杯茶。他的伤,养了一个月只能让他不死,现在就好了?!
太多一惊一乍并不好,既然这个世界这样不讲道理,那就不讲道理吧。
主人翁坐在李轶身边,他手里在用竹子编织着什么。
方胖子到主人翁身边,等他看了自己一眼,方才作了一个揖:“谢谢大人救命之恩。”
李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主人翁的目光没有停留,继续忙自己的活。
方胖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轶笑嘻嘻看着他。
这有什么好笑的!
既然主人翁不想搭理自己,那么自己也不能杵着这里碍人眼。
又作了一个揖。
等方胖子离开他面前,主人翁才说:“你的早饭在门口的凳子上”。头也没抬一下。
方胖子:“谢谢大人。”
方胖子心中有点屈辱,自己之前就算是卖柴给大户人家,也没这样被人无视过。那些挺着大肚子的财主们见到了他们这些苦哈哈,也会说一些“辛苦了”的片汤话。
主人翁很清秀,长发挽在头上,胡须飘逸,五官俊朗。
哎,不过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实在不能要求太多。
他很想一走了之,但是他不能这样,等下走吧。
给救命恩人甩脸,不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
他心情沉重走向门口的那条木凳,一条小狗也在那里吃它的早饭,狗盆子放在木凳下。
木凳上摆着一碗粥,一双筷子。
粥还有温度。
方胖子端起粥,突然想到了自己记不清的爷爷。
传说,他爷爷喝粥,不管多烫,嘴巴沿碗口转一圈就能吃完。他也这样做。
蹲在地上,嘴巴在碗口转一圈,粥就喝完。
这粥比以前喝的糙米粥清淡了很多,没什么味道。
接下来一个上午,他都盘腿坐在墙角,晒着太阳,仔细琢磨那天晚上把自己钉在树上的箭。
形体上,只是寻常的箭。
色泽上,黝黑发亮。
就这样。
之前他琢磨了一个月,还是没有琢磨出什么名堂。
现在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这东西你还是少碰为妙。”
主人翁经过他的时候撂了这么一句话,就自己进去了,让方胖子在这发愣。
“方胖子,你坐这里来。”
李轶看起来好得很利索,手脚灵活。
“准备好了没有,明天我们继续出发。”
方胖子迟疑了一会儿,说:“我今天下午就走。”
“怎么不想和我一伙了?”
“对。”
李轶有点尴尬了,没想到方胖子是这样回答他。
“你不怕那些黑衣人追杀你?!”
“他们肯定认为我死了。”方胖子脸上有点微笑。
“你不傻啊。”
方胖子有话没说,“我看起来很傻,主要是我还搞不清这是一个什么世界而已。”
中饭,方胖子依然在木凳子上吃饭,吃的就是米饭加某种瓜。
李轶吃的是五菜一汤,还喝小酒。
方胖子吃完后,跪在门口给主人翁磕了几个响头,说了一些感恩的话。
主人翁没说话。
李轶没搭理他。
方胖子自己就走了。
他不知道方向,不过他就是一个没有方向的人,何必知道方向呢。顺着路走就是,只要不是回头路。
顺着石板路,走了大概有十里,回到了青砖路上。这地方就是自己摔倒的地方嘛。后面那个长坡,从下面往上看,也是够吓人的了。
不需要推着独轮车了,步子自然走得快了。
没走十里路,他就遇到了麻烦。
一条大蛇挂在树干上,脑袋垂在路的正上方,嘴巴里面还吐着信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
方胖子很怕蛇。
只能绕路了。
在看不清山势的时候,山里绕路是很危险的事。
方胖子果然迷路了。
到了晚上,他累了,不想瞎转了,就找了一个草窝睡觉。
半夜他第一次醒来了,只看到一片黝黑,不知身在何处。
他伸出手,顺手想摸电开关,结果摸了一个空。
过了好一会儿,摸索自己的记忆,他才知道自己是在那里。
理智回来了后,眼睛就能认真看东西,天空的星星很漂亮。
长叹了一口气。
还是继续睡觉吧。
这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音,下面的湖里有动静。
不像鲤鱼跳水,鲤鱼跳水是“啪”的一声。
也不像是草鱼吃草。
难道有水怪?
他悄悄从草窝中坐起来,然后趴在石头上,匍匐了两米,看到了火光。
黄色的光,摇曳的影子,肯定是火。
难道有人?!
再爬一米,就看到了火堆。
火堆边上绑了一个人,方胖子认出来了,是李轶。
“倒霉的娃!”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火堆边站着的一个人。
这是那个主人翁。
他正在脱衣服。
“不会吧,这丫有这爱好?!”方胖子心态很轻松,动作很谨慎。
脱掉衣服,依然是个白净的读书人。
接下来,主人翁像弄拉链一下,撕开了自己的皮。他的皮像贴身运动服一样。
可是,皮之下不是血肉,也不是骷髅。
而是木头做的支架。这支架极其简单,一横是肩膀,一竖是背脊骨,一短横,是屁股。带有曲折解构的两根棍子是腿,手臂也一样。
头颅依然是那个头颅。
手还是那双纤纤细手。
脚上还是穿着布鞋。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能叫主人翁“木头人”了。
木头人坐在凳子上,朝李轶说了什么,嘻嘻笑,两只手掌搓起来了。
应该是等手掌热了起来。
他开始拍打自己的躯干,还和李轶说了什么话。
李轶的嘴巴被堵住了,挣扎得像个烈日下的毛毛虫。
木头人拿了一条白色毛巾,用心对折了一下,确保两端对齐。
嗯,一个有强迫症的怪物。
说实话,方胖子没有被眼前的东西吓到。被电影和电视熏陶过的人,如果不是被突然袭击,很难被看到的或听到的东西吓住。
有一种看动画片的感觉,对,对,对,就是火柴人嘛。
木头人用毛巾从桶里面蘸了什么东西,涂在自己的身体的木架子上,细细打磨。
这丫不会是在给自己做防腐处理吧。
木头人看来对这一套保养很熟练了,动作很仔细,程序可是行云流水,如果不是那个头颅实在太怪异了,甚至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了。
没有机械感。
保养完了,在另一个桶里把毛巾洗干净了,然后挂在火堆边一个架子上,对,挂的时候,这两头还是要对齐。
然后他拿起了刀子走向李轶。
李轶呜呜作响,在那里扭来扭曲。
要不要救呢,救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