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熙被那张有力的手拉着一路向前,她借着火光看到是敬王的侧脸,心中又惊又喜。
在这一刻,无论是身后的气势汹汹,还是前方的无尽黑暗,仿佛每一刻都慢了下来,奔跑的步伐,身后的火光,以及他额头上的那滴汗珠。有这么个人牵着你的手,不管那人是谁,就已经觉得足够的安心。
尽头便是死路,再往前便无处可逃。敬王拉着她一个转身便折进了两座房屋的夹缝里。夹缝勉强只能塞下两人。锦熙的头被他的手紧紧的扣在胸口,她听到了他急促的心跳,仿佛也是自己的。他们看着火光从身旁一点点的消失,绷紧的身体才缓缓松懈。
锦熙抬了抬头,正巧对上了他的目光,空气里有丝尴尬。他把目光别开,松开了自己的手,她也不再看他。
待火光已无踪影,夜又恢复了平静。此时出去怕是危险。他单手扣住她的腰,一个翻身,翻进一院落里。
锦熙才想起这个尽头的院落废弃已久。院落里的花却肆意生长。满园的芳香藏也藏不住。
他穿梭在花间,像极了初闻世事的少年。
锦熙也跟着他穿越花海走进了废弃的厅堂。他倒在草垛上,双目微合,许久不言语。
锦熙坐在他身旁,以为他睡着了。看着他的眉骨,有点想摸一摸的冲动。却被一声“可是看够了?”给制止。
她侧头看向院里,支吾起来“谁,谁在看你,别自作多情。”
他猛地一个起身坐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她。她被盯的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却噗嗤的笑了起来。
她更是恼羞成怒,挪了挪身子,背对着他。
院子里花间飘着零零星星的萤火虫,像漫天的星星。她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调皮的星星在她的鼻尖上落下,忽明忽暗。
“本欲抓萤火虫,却反被它捉,也真是有趣。”
“好像你能捉住似的。”
“那不如比试一番”
“我要先捉住二十只,日后便是你老大。”
“那倘若我先呢”
“那你便是”
“成交!”
说完她便开始动身捕着,却一抓一个空。当目标锁定了只最亮的,蹑手蹑脚的尾随过去,待它停在花上时,第一只就要到手了,却不料横飞来只胳膊,单手抓住了她快到手的猎物。
就这样每当她瞄准萤火虫时,豆会被他横刀夺爱。
“那么多只,你怎偏偏抢我这一只?”
“谁道它是你的?你叫它它可应?”
“我的小萤火虫呀你快过来。…好的好的…听见了吗,这不是应了。”
“…”
他把捉住的萤火虫放到了厅里那废弃的灯罩里,转眼灯罩发着绿莹莹的幽光。也不知道他捉了多少只,但锦熙却未捉到一只。
“我弃权”锦熙赖地不起,气喘吁吁。
“弃权当是输了。”
“弃权就是没有参与。”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可我也非君子”
“…都多大了还耍赖。”
“我五岁。”
“…”
他也不再理她。将灯罩拿开,萤火虫一涌而出,像是星河,此生的所有美好都聚在这一刻,也像昙花一现,此生的所有美好都在这一刻消散。
他转过身踏着星河向她走来,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物什递到她的眼前。“你可是在寻它?”
她看着他手里躺着的正是那只丢掉的绿玉耳坠,心里咯噔一沉。
“日后当小心行事。”
“我…”
“也不必撒谎,等你想说时再开口。只是别等太久,这每分每秒都是用百姓的命而换来。”
她拿回那只耳坠,不停的在手里把玩。她细细的品味着他的话,有些不知所措。
“他杀了他。”
“估衣铺掌柜?”
“是”
他眉头皱了皱,有丝痛惜和憎恨。
“在他眼里,以前所有的生命都是他往上爬的工具,如今他爬到了位极人臣,权倾朝野,所有的生命便成了金钱的工具。如此一人,目中无百姓,心中更是无帝王,迟早有一天天下会因他而毁。”
锦熙动了恻隐之心。他又接着说
“苍生在他眼里如同草芥蝼蚁。你若是为虎作伥,定是负了百姓,负了苍生。”
“你与他的恩怨何苦要牵扯到苍生。”
“其中并非你想的如此简单。”
“待我思虑下,明日亲往紫竹阁给你答复”
“我等你。多久都等”
她决定开始相信他了。
次日紫竹阁门外
锦熙将账簿藏于囊中。踏入紫竹阁便看见敬王在他院子那片紫竹下沏着两盏茶,似是知道她何时会来,果真在等着她。
等她坐下,他的茶也沏好递给她。
“你要的东西在我这里,你得给我个充足的理由让我把它交给你。”
“你可知杜恙外有数多作坊。”
“知晓一二。”锦熙喝了口茶道。
“由于他买通当地官员,这些作坊从不纳税。当地官员税收不到一定额度,只能大批的从百姓身上克扣。而百姓们交不出庞大的税务,只能卖妻卖子。亦或是背负着沉重的税务饿死,被官僚打死的更不计其数。
一己之私,万民不幸。”
“可有何证据。”锦熙问道。
“为了掩人耳目,所印为“牍”,而“牍”也同“杜”。以前也曾查到几处,由于无直接证据,让那个老泥鳅给溜了。那些作坊的掌柜便成了他的替罪羊。而一个作坊倒了,另一个作坊又起来。这样恶性循环,百姓更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