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波澜不惊,湖畔边杀气腾腾。
十多名劲装大汉与数十名甲胄武士纷纷拔出武器,铿锵声犹如无常索命,让人心颤。
江曲竹数了数人数,低声道:“一共五十二人,怎么整?”
江曲竹的身份是东海水鬼帮的二当家,走的是绿林道,做的是打家劫舍的营生,但他绝对是一个很重义气的人,这时他能说出这句话,言外之意就是告诉段长安,他绝不会将其一个人留在这里。
段长安明白,既然对方有这种觉悟,他也没有娇柔做作,“看到身后那个穿着奇怪的小老头没有,你帮我拦住他,剩下这些个人我来解决。”
“有把握吗?”
“没有。”
话音刚落,段长安身形已经掠出,迎面就扑进那群人中。
他明白,此刻身处险境,但依旧得掌握先机。
虎啸山林,天命异象。
霎那间,迎上第一名武士,段长安已出手。左手探出,如灵蛇出洞,一把扼住那人的脖颈,腰下一沉,豁然转身,右手已捏住那人握剑右手的皓腕,直接将其给摔在了地上。
“铛啷…。”
段长安五指一拧,已将那人的右手关节给卸了,手中握住的铁剑,也掉落在了地上。
周遭那群人一拥而上。
浑元震。
自段长安周遭掀起一阵巨浪,那群劲装武士竟然被弹飞十多人。
地上铺的青石块被震出了一个不小的坑洞,那名被他制服在地上武士更是惨烈,整个身子扭曲,体内骨骼不知道被震碎了多少根,此时是七窍流血,两眼翻白,如果不是还有一点微弱的喘息,恐怕没有人会认为他还活着。
“这是什么招数?”一旁,萧太虚问道。
“浑元震。一种将体内真气外放的小把戏。”段长安手中拖着那奄奄一息的武士,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双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身后那头天命白虎,是呲牙咧嘴,凶猛无比。
“《藏武经》身为段家立身之本,书中记载武道招式一百零九式,你们猜猜我学会了多少?”
段长安拾起那柄掉落在地上的铁剑,以一敌四十九,气势上却是压了那群武士一头。
从他制服一人,再到浑元震震飞十多人,这期间仅才短短的十多息时间。
看到自己那名同伙现在那副扭曲的身体,这群人此刻皆都不敢上前,只是手中摆着把式,将段长安围在了中间。
“哈哈哈……”
段长安仰头大笑,提起手中铁剑,指着一人的咽喉,道:“怎么,你们是在害怕吗?”
被剑指的那人眼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这是在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这人紧紧攥着手中的利刃,只是瞧了一眼段长安那凌厉的目光,竟然满身战栗,再瞧了一眼那身形扭曲的同伙,额头已经布满汗水,却是遍体生寒。
自段长安身后那吊睛白额虎,一声长啸,只感觉震耳欲聋,仿佛自那虎口中传来一阵阵腥臭之气,令人心惊胆战。
这群人依旧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眼皮都不敢多眨一下,他们都在畏惧,可能眨动一下目光,便会被那凶猛的白虎盯上,葬身于虎口之下。
段长安不动,他们也不敢动。
突听后方传来萧太虚的厉喝:“一群饭桶,废物。”
他此刻已经气急了,这边五十个人拿不下段长安一个,另一边祝剑停和江曲竹也斗得火热。
这群武士是他东宫亲卫,每一个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此刻竟然被段长安一个人给惊摄得如此狼狈,他怎能不气。
还有那祝剑停,被自己皇爷爷称作“中州第一”虽然其中不乏有几分阴谋的味道,他是担不起这个名头,但多少也算个武道强者,此时却怎么连一个小辈也拿不下来。
都是一群窝囊废,全都是饭桶。
这时,突然传来一身惨呼。
江曲竹身形如断线的风筝,挨了祝剑停一掌,这一掌气大力猛,让他倒飞出去好远。
江曲竹撞到包围段长安那群人的包围圈里。
段长安这一边的僵持之势立马变了。
趁着那个缺口出了乱子,段长安手中铁剑环绕上一层浑浊的气雾。
“竹杠头,退开。”段长安一声大喝,手中剑势已近。
“藏兵百解,血落残阳。”
一声虎啸,剑气凌霄。剑是冰冷的,锋利,尖锐,就跟此刻段长安的眼神一样。
他会用剑,但他不喜欢用剑。
这一剑,剑势飞快,如长虹惊天,剑意却如黄昏下迟暮的老人,死气沉沉。
祝剑停一声长叹,走到萧太虚的身旁,道:“拦不住了。”
萧太虚面色阴冷,道:“你去也拦不住?”
祝剑停摇摇头道:“我见过这一剑,拦不住。”
萧太虚道:“这一剑有说法?”
“四十年前,在剑州府剑仙门前见过一次。”祝剑停想起了往事,缓缓道:“那是一个黄昏,古剑仙与一名青年比试。那名青年的剑意跟段长安的剑意一模一样,犹如迟暮老人,没有一点生机。”
萧太虚来了兴致,追问:“那一战谁赢了?”
“老剑仙赢了。”祝剑停喉间发涩,嘶声道:“虽然老剑仙赢了青年,却没能挡下青年死气弥漫的一剑。”
萧太虚再问:“那人是谁?能赢老剑仙一剑,应该也是个鼎鼎大名的人物。”
祝剑停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了。”
这时,段长安已经开了一个口子,江曲竹搀扶着他,两个人踉踉跄跄的走到前面,身后五十个人只剩下十来个还站着的,剩下的都躺在了地上。
段长安手里还握着那柄铁剑,只是现在那柄铁剑已经碎了,剩下一个剑柄,鲜血顺着剑柄不停的往下滴落。
“谢啦,竹杠头。”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要不是江曲竹扶着他,他也要躺下了。
“别说屁话了,想睡等会再睡。”江曲竹只感觉现在段长安特别的沉,心里也明白,此刻他体内的真气恐怕已经耗之一空了。
一柄刀拦在了他们身前。
东瀛倭刀。
这把刀自然在祝剑停的手里,他面沉如水,一双冰冷的眸子中布满了杀机。
江曲竹抬了抬段长安的身子,不让他从自己身上摔下去,冷冷道:“你还想杀他?”
祝剑停沉默,脚步却是越逼越近。
江曲竹往后退,边退边说:“中州第一祝剑停,竟然要趁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辈?说出去不怕人笑话吗?”
祝剑停手里的刀似乎没有了光亮,眼眸中杀机散了少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语的东西。
“我操你二祖宗,东瀛狗。”
江曲竹提起段长安的衣领,纵身一跃,扑通两声,他就带着段长安跳进了寿仙湖。
段长安本来还昏昏欲睡,一下子水呛到口鼻里,马上就精神了起来,拼命地划水,想要上去呼吸口新鲜空气。
但江曲竹死死摁住他,往湖心游了过去。
江曲竹是水匪出身,水性特别好,先前跳下来还憋了一口气,几下划水就远离了湖畔。
“江竹杠,你想淹死我啊你。”
到了湖心,江曲竹才让段长安脑袋冒出水面呼吸了新鲜空气。
“得了得了,你个属乌龟的,命长着呢。现在该想想怎么上岸去,这水可够凉。”
寿仙湖四面筑着石栏,湖面比岸上低了得有三十丈,湖底又深,可没有一点着力的地方。
可以上岸的地方只有一处,那就是船舫醋鱼的店铺。
“往那边游不就上去了。”段长安指着船舫醋鱼的方向,道。
“你傻啊,你想得到,他们想不到吗?往那一堵,你不是羊入虎口吗?”
“等会他们租条船舫,我们不是一样没地方跑?”段长安道。
“跑什么?我就等他们租船舫过来,你忘了老子老本行是干嘛的吗?”江曲竹道。
“对啊。你说得有道理,要是他们光堵不追呢?”段长安道。
“那我就把段长生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一遍。”江曲竹道。
这件事说到底就是段长生的问题,惹谁不好,去惹当今太子萧太虚,都说祸不及家儿,怎么堂堂太子心胸那么狭隘?怎么段长安这个冤大头就给摊上了呢。
“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段长安道。
可不是嘛,段长生是谁?那是段长安的亲哥哥,虽然是同父异母,但说起来,两人不得是同一个祖宗啊。
“段长生生孩子没腚眼可以了吧。”江曲竹无奈道。
“那到底是我侄子。你能不能积点口德。”段长安划了两下水,靠到了江曲竹的身后,道:“你托着我点,别让我淹咯,我躺一会儿。”
“你别死我背后就成。”
寿仙湖畔。
萧太虚手握纸扇,依旧脸带微笑,看着那群武士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起来,眼眸中的寒意更甚了。
祝剑停就站在他的身后,躬着身子,等着萧太虚说话呢。
“先生,你说这些个东宫护卫是不是一文不值啊。”等到所有武士都聚集到他身前,跪下请罪的时候,萧太虚才开口询问祝剑停。
“殿下,每个人都有价值,不能因为他们这次行动失利就否定了他们价值。”祝剑停身体躬得更低了。
萧太虚侧过了身子,用纸扇抵住祝剑停的下巴,冷冷道:“那先生你的价值在哪里?”
不等其回答,萧太虚指了指那群跪在身前的东宫护卫。
“没有价值的东西,没必要存在。”
中州第一祝剑停?在萧太虚看来那就是一个笑话。
祝剑停想要中州跟东瀛分享更多的书籍,想要开化自己国家那群野蛮之人。
他有求于萧天武。
萧天武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
“中州第一”说的简单,扛住太难,祝剑停不过是一个小卒,成就我萧氏王朝击垮江湖世家,绿林豪杰,真正一统天下的马前卒。
“老老实实当孤手里的刀,就是你的存在的价值,祝剑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