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芙姒的腿好得差不多的时候,燕萧突然回来了。
相欢跑来告诉她的时候,芙姒刚洗完那块从江鹤翎手中要来的方帕。由于急着想去见见燕萧,顺便打听妖族的情况,于是顺手将帕子晾在了窗案上。
她匆匆赶去燕萧的院子,那里却空无一人。想来他们定是先去了父王的寝宫,便又转身朝西边走去。
好巧不巧,半路上,正好碰见燕萧从龙炀寝宫出来。
“哥哥——”芙姒兴奋地跑过去,却见燕萧身后还有一人。
那人剑眉朗目,身材颀长,一身正气。衣着打扮都不似魔族。他的头发紧盘成一只展翅欲飞的凤鸟,惟妙惟肖。
这个头发,怎么这么眼熟?
芙姒刹地反应过来,这不正是前段时间,燕萧所谓的朱雀大将军的同款发型嘛。她连忙看向燕萧的头发,但那只大公鸡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了普通的发髻。
“将军,这是贤妹芙姒。”燕萧微笑着向那人介绍道。全然不见往日的桀骜不羁,俨然一副稳重可靠的样子。
在偶像面前,果然表现得不一样。
又想到燕萧此前引以为傲的发型,跟这个比起来,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只模仿了“形”,没抓住“神”,没有了气场,怪不得像只大公鸡。芙姒没忍住笑,又朝朱雀头上多看了几眼。
燕萧似乎发现了她在想什么,暗暗捏了捏她的手臂,将她的视线拉回。一脸严肃道:“芙儿,这位是妖族的朱雀大将军。近几日都住在赋珮宫。”
芙姒乖乖福身问好。燕萧这是在提醒她,最近不要往赋珮宫那边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她更在意的是,堂堂妖族的大将军,为何会来魔界,还要在魔界待这么长时间。
“本将还从未听说魔族有一公主。”看着二人亲昵的样子,朱雀并未怀疑二人之间的关系,只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对着自己的头发发笑。
没听说过就对了,他们就没想让外界知道。
“贤妹自幼体虚,一直养在闺中,从未见过外人。”燕萧笑道,又转向芙姒,“你身体刚刚见好,还是莫要吹风,早点回去歇着,我晚些再来看你。”
话中意味明显,朱雀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他有意思地勾了勾唇,不再做声。
芙姒也顺着燕萧的话,俏皮道:“我看完父王就回去。”
她悄悄朝燕萧眨巴眼睛,又向两人道了别,这才转身走开,不一会便消失在二人的视线里。
龙炀的寝宫是整个魔王宫中最大最奢华的地方。枕的睡的,是西域的天蚕彩锦;躺的坐的,是蓬莱的稀世暖玉;墙上更是镶满夜明珠,将整个寝宫照得比外面还要亮堂。
这些天芙姒在宫中四处乱跑,宫里的人对这个久病的公主早已眼熟,她便一路顺畅地进了寝宫里面。只见龙炀一边提着菩提,一边唉声叹气,半晌下去,半颗菩提都没入嘴,可把周围的人给急坏了。
看见芙姒的到来,龙炀眼前一亮,但也只短暂地高兴了一下,立马又恢复了忧心忡忡的样子。
“父王,您身子不舒服吗?”
龙炀摇摇头,拿着菩提的手抬了又落,落了又抬。
芙姒若有似无地问:“是不是妖族出了什么状况?我刚刚看到,哥哥带着妖族的朱雀大将军去了赋珮宫,好想要在那里住很久。”
龙炀身子顿了顿,良久,总算把那串菩提放回玉盘,叹了口气。
周围的人也终于歇了口气。
芙姒的预料没错,朱雀的来访,确实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或者说,是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事。
“妖后病倒了。”
芙姒一愣,前一段时间妖后不是还主持了她儿子的封礼吗?“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呢?”
“是啊,参加封礼大典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本王一走,就突然病倒了呢?”龙炀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杯酒,他必须平复一下自己此时焦躁的心情。
“妖族那边说是什么病?”芙姒连忙问,可千万别跟魔族扯上关系。
“古怪就古怪在这里。”思及此,龙炀顿时觉得手中的酒索然无味,“妖后中的偏是尸久草之毒。”
在百卉宫待了一段时间以后,芙姒对大部分毒草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就像这尸久草,不仅能使将死之人变成半生半死的傀儡,并且,如若直接让健康之人服下,此时尸久草没有合适的生存环境,便会释放尸毒,使人昏迷不醒,最终变成意识游离的植物人。
更关键的是,尸久草对生长的环境要求极高,至今只在魔界的簏阴山上发现过其生长的痕迹。在那之前,世人一直以为尸久草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芙姒冷笑,这幕后之人可真是打着一副好算盘。妖后恰巧在魔族离开后病倒,而且所中之毒又恰巧只生在魔界,这样,就算不把妖后的病与魔族联系在一起都难啊。
芙姒正要出声,一个小魔急冲冲跑来殿前,报:“大王,江大人到。”
一回头,正好与江鹤翎四目相对。
她的心一沉,百卉宫里的傀儡人,不正是王宫中存在尸久草的证据嘛。
龙炀看见江鹤翎,就像看见救星一般,连忙从玉塌上坐起来,并示意他免了那些不必要的礼数。
“贤弟,你怎么看?”
早在来之前,燕萧就给他发出传信符,告知于他事情的全貌了。江鹤翎入座,举止丝毫不乱:“根据少主所描述的症状,确实是中了尸久草之毒。妖族所言无疑。”
龙炀痛心疾首,“可这尸久草是从何而来?”
江鹤翎不徐不慢道:“四年前,我有幸在簏阴山得过几株尸久草,但全部都用于制作傀儡,未有剩下。仔细想,这样的幸运之人,也许并不只我一个。”
正值魔族与妖族结盟之际,龙炀和燕萧都没有理由下尸久草害人,江鹤翎虽有下毒的条件,却从无要害魔族之心。想来,只能是有人恰巧得了尸久草,特意用在了妖后身上,并嫁祸给魔族这一个说法了。
美酒入喉,顿时只剩下半杯。江鹤翎悠哉品着这口甘醇,接着说道。
“但大王也无需忧心,尸久草之毒并非无药可解。”
龙炀眼前一亮。江鹤翎精通药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尸久草了,既然他说这毒并非无药可解,那肯定有解毒的办法。
“尸久草虽是绝世奇毒,但每生长之处,必有月见草并蒂相傍。而月见草的药性与尸久草恰恰相反,二者相生相克。妖后病倒不足一个月,中毒尚且不深,若及时寻得月见草救治,完全可以恢复如常。”
龙炀一喜,不待他说完,便急着问道:“那贤弟你上次发现尸久草的时候,可有带一两株月见草回来?”
江鹤翎来回摩挲着酒杯边缘,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月见草是世间极其罕见的奇草,除却能解百毒以外,它还有另一个强大的功效——炼骨洗髓。可以说,尸久草有多毒,月见草就有多益,炼骨洗髓的效果也就更显著。因此,月见草的周围,常常有高阶灵兽守护,一待其成熟,便占为己有。”他停顿了半晌,又道:“那次我所见到的,便是一只金丹中期的土蜘蛛。簏阴山灵力充沛,是修炼的完美之地,估计现在的它已是金丹后期,就等着那株月见草来冲击元婴期。”
金丹后期的土蜘蛛,那可不是好对付的。龙炀痛心地扶额。土蜘蛛本就是蜘蛛的变异种,它的体形巨大,节肢坚硬,常将侵入其领地的动物用蛛丝牢牢捆住,注入剧毒的腺液后吸食。它们的性情极其残暴,若有修士在外遇到土蜘蛛,一般都是选择绕着走。就算是普通的土蜘蛛,对付起来都相当棘手,更不用说还是金丹后期。
然而,眼下的情况,妖族的朱雀大将军都找上门来,无论是不是魔族下的毒,为了将盟约继续下去,就必须拿到月见草,以示诚意。就算对面是再凶狠的灵兽,也必须拼尽全力把月见草抢回来。
龙炀沉默片刻,对接下来该怎么做,已心如明镜。江鹤翎依旧平静地品着美酒,似乎对即将面临的事情一点也不担心。龙炀对他有恩,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接受。死亡于他,早已是身外之事,他并没有后顾之忧。只是,现在的他,心里有了一个牵挂。如果他死了,那个小东西,会不会为他伤心呢。
他的余光瞥向一旁,突然觉得一阵不舍。而芙姒早在他们说起月见草的时候,就进入了恍惚状态。他们后面说的话,她也压根没有听见。
月见草……
那不是原书中女主洗髓用的吗?正是因为女主得了一株月见草,才将其伪灵根变成千年难得一遇的变异双灵根,从而得到了逆袭的资本,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故事。
芙姒突然觉得一阵后怕,妖族的叛变、女主、月见草同时出现,绝不可能是巧合。她本以为,他们三者是在剧情的中后期才联系在一起的,现在看来,早在剧情开始之前就有关系了。
原来他们一直都是刀俎上的鱼肉,幕后之人此时正等着他们跳入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