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做得有些久,醒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葭儿已经斜靠在他怀里睡了。
他打起精神,开车载两人回去,实在太累,干脆第二天请了个假,在家好好休息了一天。
日子如流水一般。
他上班的时候,就带葭儿来医院,葭儿就在那边接受治疗,等着他。
中午的时候,他就来葭儿的病房,或者带葭儿来他的办公室,两个人一起吃饭。大多数时候是沈灵均带的午餐便当,太累了没时间做的时候就在食堂直接打饭吃。
葭儿有些轻微的厌食,对食物提不起什么兴趣。沈灵均就按照营养搭配,吃当季时蔬的原则,选菜做菜。
温柔地胁迫着她吃掉足够的食物。
沈灵均做饭的时候,葭儿总爱在旁边待着,大多数时候,她就是静静看着。有的时候,她会想帮忙。
这天周日,沈灵均不加班,他清晨6点多习惯性醒来,葭儿还在睡。他亲亲葭儿的面颊,起身去做早饭了。可能是沸水煮开的水汽声太响了,可能是葭儿的声音太轻了,他不知道葭儿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只突然听到刀具掉落的声音,他回头,葭儿的左手正拿着一颗洗好的土豆,放刀具汤勺的置物架已经翻了,东西掉落一地。见他转头,葭儿惊慌失措地看着他。血顺着她右手纤细的胳膊一滴一滴留下来。
他瞬间不知所措,他气愤,他心疼。
“葭儿,葭儿,是不是很疼,我马上拿医药箱。”他要去拿医药箱,葭儿拉住他,一脸的紧张,“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我知道,先处理伤口。”他亲了亲她,他把她拉到沙发上坐好,拿来医药箱给她消毒包扎。他温声道,“你想帮忙切土豆是不是?”
葭儿点点头。
“你想拿刀切土豆但是不小心把刀架弄翻了,刀掉下来砸到了你?”
葭儿再次点点头。
“葭儿,你这样伤到自己,会让我伤心的。”沈灵均把葭儿的左手,放到自己心口上,“你听,跳的多快。我在害怕,葭儿,我在害怕。”他贴近她的脸,“以后注意,不要自己去拿刀了,好不好,嗯?”
葭儿小心翼翼地点点头,沈灵均顺势吻住那张失去血色的唇。他感受着彼此的呼吸,这是两个年轻的鲜活的生命。
是呀,活着。
死亡才是结束呢,活着,我们就在继续。我们就拥有彼此。
不要受伤呀,不要让我害怕,我们之间,不要再有什么意外了。
冬天的夜晚,冰冷而寂静。
这样冷的天气,沈灵均决定煮个暖暖和和的萝卜汤。
沈灵均牵着葭儿的手,一路上跟路过的同事打招呼。
雪纷纷扬扬的,跟鹅毛一般,缓缓坠落。葭儿把半张脸都缩进白色的围巾里,默默地走在沈灵均旁边。到了门口,不知道是想起什么,突然停顿了一下,沈灵均察觉到了,也停下来站在葭儿身边,手依然牢牢抓着她。
“很漂亮吧,雪。”
葭儿没有回答,只是把看着落雪的目光移回来,抬头看着他。沈灵均笑笑,将葭儿的围巾裹紧,“站在这里会冷,回家再看好不好?”
沈灵均握着葭儿的手往回走,他想着,葭儿突然的停顿,是不是想起了他们在雪中的那些故事呢?是雪中的告白呢?还是雪中的求婚呢?
哪个都好,希望她今晚能多吃点白萝卜。
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着,热气飘散在空气中。沈灵均正在切白萝卜片,厨房门口传来淅淅索索的响声,沈灵均转过身,葭儿走到他身边站着,看着他正切了一半的白萝卜,漆黑的眼珠一片暗沉。
“不是在房间里看雪吗?看腻了?嗯?想看我?嗯?”
……
“那你站在这边看着,我会好好切白萝卜的,嗯?。”
得到近乎确认的凝望后,沈灵均才转过身,继续切白萝卜。身边一直安安静静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以及饱含水分的萝卜切割而出的细微声音,窗外,是未曾停歇的大雪。
安静的没有一丝多余空间的厨房里突然传出声响,沈灵均紧张地转过身,葭儿正拿着一个勺子和一根白萝卜,紧张兮兮地看着他,眼睛像受伤的小鹿一样满是委屈,白萝卜上的剜痕表明,她刚才想用这个勺子来切萝卜。沈灵均长舒一口气,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多余的刀具什么的全部都收起来了不是吗?他不会再让他的精灵伤害到自己了。
“这个不适合切萝卜的。想切萝卜的话,过来,我和你一起。”沈灵均握住她的手,这才感觉到从自己的手上传来痛感。
切到手指了呢。沈灵均却没有去看自己受伤的手,他将葭儿拥进怀中。
葭儿定定看着沈灵均手上沁出的血迹,脸上满是自责与内疚,她把头靠在沈灵均肩膀上,身体有些颤抖,这是她在道歉。很多时候,她不说话,她总是不说话,但是从她的动作,她的表情,她的眼睛折射的光芒,沈灵均总能明白,当你全心全意把心思放在一个人身上,当你把一个人看得如生命,如珍宝,当你的心上只装着一个人的时候,你总能看得懂她,读得懂她,你也必须看得懂她,读得懂她。
她可能活在另外一个世界,思想飘忽,与众不同,但是身处此界的他依然读得懂。
我爱你,我想懂你,我懂你。
“我在这,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这是沈灵均最常说的一句话,对葭儿,也对自己。
夜晚总是异常寂静,房间的暖气开得很足,外面的雪和屋内的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虽然夜晚依旧繁华而美丽,但是这个城市大多数人已经陷入了沉睡。
沈灵均又做了那个梦,一堆人躺在草地上,这次小提琴不再被放在地上,而是在葭儿手里。葭儿在满树挑花下拉着小提琴,沈灵均温柔地看着他。他将野餐的食材从小箱子里拿出来。
风停了。
沈灵均缓缓睁开眼睛,身边已经空了,怀里的人不见了。
沈灵均冲下楼,他找的人正在院子里,那个人在雪地里仰天躺着,一双眼睛亮亮地看着夜空,好像在数天上的星星。
沈灵均蹲在地上,握住她的手,“这里冷,回去吧,我怕冻着你。”
话虽这么说,沈灵均却穿得比葭儿更少,穿着并不厚的睡衣就出来了。
葭儿并不动弹。
“葭儿?”
这里太冷了,沈灵均也躺下了,侧身抱住葭儿,葭儿转过头,像个小孩子一样看着他,然后也侧身抱住他。
“今晚的夜空真亮啊,星星这么多。你是突然想到带你回老家的时候一起看星星的事情了吗?”
葭儿并不回答,沈灵均于是亲亲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也跟着数起星星来。
星星的形状很多,连起来各式各样的。
沈灵均眯了眯眼睛,有片星星连起来,好像是两个正在拥抱的人。
这是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鹅毛般。
雪一片一片落在他们身上,好像要把他们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