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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暗杀行动

民国二十七年的元旦春节都是在一月份,元旦在月头一日,春节则在月尾三十一日。

这一个月里,日本军方间谍机关梅机关的中佐军官尾田一雄的心情很爽,因为一月以来,他带领自己的反谍课接连破获了几个秘密的反日组织,还抓获了这些组织的大批成员,他的功劳获得了机关长影祯少将的嘉勉。

春节的那天,他起得很早,起床后就到卫生间去洗漱。今天下午他要去参加大道市政府警察局长卢英的春节团拜会,新年新势,大日本军人的形象还是要讲究的,所以他洗漱得很慢、很仔细。

然而,没想到,当他刚刚开始精心修剪唇上的小胡子时,外面卧室的电话铃急剧地响了起来。电话是梅机关的勤务课长吉野少佐打来的,他告诉尾田,据虹口宪兵分队上报,日本军需物资采购商松本太郎昨天大年三十的下午被人上门暗杀了。尾田听闻后大吃一惊。

对于松本太郎,尾田一雄可以说是太熟悉了。早在大正十四年(1925年),自己刚刚到中国闯荡上海时,就与松本有过交往,而且过从甚密。

松本是日本福冈人,大正八年(1919年)十月,新上台的日本寺内内阁一反前任大隈内阁所谓军事恫吓、政治讹诈的对华政策,开始高唱“中日亲善”并对中国进行大量投资,试图用经济的侵略替代过去军事上没有实现的目标,同时建立亲日的中国政治势力。在这样的背景下,大正九年(1920年),松本太郎就来到上海投资开设洋行,专门将中国出产的丝绸、茶叶、药材、瓷器等货物出口到日本去,又将日本的洋布、百货、日用品等进到中国来,两头大赚其钱。大正十四年(1925年),尾田一雄飘洋过海闯荡上海,还不过是虹口“神木剑道馆”里的一介武夫而已,而松本却早已赚得盆满钵溢,先后娶了两位中国姨太太。还住进日租界狄思威路(今溧阳路)一幢很豪华的花园洋房。两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尾田一雄当上了日本上海九州洋行的大班,因生意上的往来,他结识了松本,也因为生意,双方越走越近,关系亲密。昭和六年(1931年),中国东北发生“九·一八”事变,中日军事对峙日益加剧,松本太郎就转而做起日军军需物资生意来。第二年,中日凇沪战争爆发,松本就专门给驻沪日军提供军需物资,直到现在,他还是驻沪日军军需物资的最大供应商。由于松本在中国浸润多年,他就喜欢上了中国的文化,特别是对中国的古董十分痴迷。

然而,这样一个尽管算是日本人,但怎么说也是商界而非军方及政界的人士,怎么就会被人上门暗杀了呢?而且还是大年三十中国人忙着要准备“年夜饭”的当口杀掉的。放下电话听筒的一瞬间,尾田稍稍感到有点疑惑。

尾田对松本被人上门暗杀不能容忍,他觉得大日本皇军已经占领了上海,特别是虹口一带本是日本的天下,怎么社会治安还如此不太平?他决定要亲自破案,抓获凶手,震慑抗日分子。因此,闻报后,他就带领梅机关反谍课的特工们出发去松本太郎家。

尾田一行的军用卡车刚进入日租界狄思威路,他就远远地看到,松本太郎家的那幢豪华花园洋房已经被一批日本宪兵警戒起来。他刚从驾驶室下车,一个日籍警官就跑着小步上来向他敬礼。然后把他迎进松本家的客厅。

那个日籍警官介绍的案情是这样的:

昨天大年三十,松本没有出门,呆在家里准备和两个中国姨太太过个中国年。下午,门房报告,有两个古董商人上门求见,说是特将一件稀有古董送来给老爷看看,如果老爷喜欢就留下,也算大过年的给老爷送个彩头。门房叫他们等一等,自己进去通报。其时,松本午睡刚起,还穿着厚绒睡衣。门房来报,他就问,他们拿来的是什么东西?门房又出去问,对方说是一只清朝康熙年的青花瓷瓶。松本听说后,觉得过年有人送宝是个好兆头,便吩咐门房让他们进来拿给他看看。来的是两个男人,一个穿直贡呢做面子的棉长袍、戴个英国产的礼帽,年纪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空着手,像个老板;另一个双手捧着一个像是装着瓷瓶的大木匣,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像个伙计。他们是坐黄包车来的,但下了车,那黄包车却没走,横在松本家的大铁门边,车夫就坐在车拉杆上漫不经心地抽香烟,好像是等他们出来继续用车。但这两个人进客厅只有半个多时辰,松本就发出惨叫声。门房说,因为大门和客厅之间隔了个花园,这惨叫声他没有听到,倒是松本的一个中国姨太太听到了,她慌急慌忙从楼上跑下来,发现松本脑袋已经开花,整个人扑在地毯上,血流得一塌糊涂,于是马上跑到外面大声叫嚷起来。门房说,这下他听到了,一溜小跑到客厅,推了推地上的松本,沉重如铁,显然已经死了,他便马上跑到门口去看,哪里还有那两个古董商和伙计,连那辆停着的黄包车也不见了,于是他马上报了警。

那日籍警官介绍完案情后,尾田一雄就检查起现场痕迹来。他首先翻看了松本的尸体,发现致他于死命的伤口是在后脑勺上,有两道,都深及二三寸,还有左耳朵没了,伤口鲜血淋漓的,可见凶手下手之狠,再一看,松本的那只耳朵掉在地毯的边沿。他还发现松本后脑勺上每道伤口都长约四五寸,不像是用刀砍的。大茶几上有一只大木匣子,楠木做的,尾田估计,这就是刚才日籍警官说的那两个古董商装瓷瓶的大木匣,可能是松本的惨叫声惊吓他们要紧逃遁,所以没来得及带走。

尾田来到花园里继续勘察,发现沿狄思威路的花园砖头围墙上有好几只新鲜的脚印,可见凶手是从这里翻出围墙逃遁的,再一搜索,围墙根上发现一柄精巧的小钢斧,上面还沾着血迹。尾田判断是凶手翻围墙时不慎掉落的。

尾田拿着这柄小钢斧反复端详,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拿着这柄小钢斧走到客厅,往那只楠木大匣试着装这柄小钢斧,果然正好装进。于是他判断,凶手可能是假托献宝上门暗杀松本太郎的。但这究竟是何人所为呢?是松本太郎生意场上的对手,还是抗日分子?

尾田决定带走小钢斧和楠木匣子。他想,也许能从这两件东西上找到破案线索。

就在尾田一雄搜查松本太郎被杀现场的时候,秦家还未过门的小媳妇张素梅一个人悄悄来到康脑脱路6号秦家花园。

秦朝河见未婚妻上门很高兴,以为她是大年初一来恭贺新年的,便欢喜地要领她去先见过妈妈秦门罗氏。但她却着急地问:“二哥在吗?我有急事。”

秦朝海听到阿弟朝河叫他,便下楼来。张素梅一见到他,连大年初一人们见面习惯客套的“恭喜,恭喜”也来不及说,就告诉他魏亚飞和他的两个部下现在正在万方照相馆里,其中一个部下的腿还摔坏了,他叫秦朝海快点过去。

秦朝海不解,问素梅:“他们怎么会到你们照相馆的?”

素梅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没说,我要紧来了!”

秦朝海觉得,魏亚飞叫自己赶快过去肯定是有原因的,何况他一个部下的腿摔坏了,再说年前他刚买过一只清康熙年间的古董瓷瓶,说不定他们搞了什么行动了呢。于是,他叫阿王赶快把汽车倒出来,和张素梅、秦朝河跳上车,就往虹口万方照相馆奔。

从公共租界出来,一上外白渡桥要进虹口,他们就碰到好几个日本宪兵设立的关卡,每到一个关卡,日本宪兵不但要他们停车,下来搜身,还要他们脱帽鞠躬致敬,并且还要搜查车子。好在他们没发现什么问题,花一个半小时,车子就来到万方照相馆。

在一楼店堂,张越超见他们来了,就叫张素梅管店,自己带秦朝海和秦朝河上了楼。楼上暗房里,魏亚飞、王以新和李兴龙都在,作台上放着几把手枪,好像随时要战斗似的。秦朝海一眼瞥见矮个子的李兴龙右脚是像受伤了,他人坐着,右脚却平搁在一只骨牌凳上。

双方稍稍寒暄了几句,魏亚飞便切入正题:

“朝海啊,今朝是大年初一,我也把侬叫来,实在是事体要紧。昨日下半天,我带以新、兴龙两家头,去执行阿拉军统上海站陈恭澍站长下达的格杀令,去刺杀日本军需商人松本太郎,想切断日军部队的军需供应。松本欢喜古董,我就假装要献侬陪我买的那只康熙青瓷瓶上门。没想到我下手杀掉伊的辰光,第一记砍偏了,伊左耳朵也砍下来了,但没死。还惨叫了一声,我索性就朝伊后脑子又砍了两记,马上带兴龙逃了,慌急慌忙下头,只带走了瓷瓶,匣子来得及带走,最要命的是翻围墙逃的辰光,兴龙跳下来脚受伤了,还好以新的黄包车在接应阿拉两家头,一逃出狄思威路,我看兴龙脚受伤了,怕回租界去要经过日本人的关卡,会被查缉,所以先到张老板的店里落个脚。到了伊店里,我又发现,我那把杀松本的小钢斧落脱了,还勿晓得落在啥地方。我估计,现在日本人肯定到松本屋里去搜查了,假使搜到我两件物证,可能会顺藤摸瓜来捉阿拉,虹口着个地方又是日本人的天下,蹲在此地不够安全,所以我寻侬过来,想个办法把阿拉三家头转移出去,还要想办法快点让兴龙的脚得到医治。”

秦朝海听完魏亚飞长长的叙述,这才明白他叫张素梅紧急呼唤他的原由了。果然不出他所料,魏亚飞他们是搞了一场行动,只是他不认识什么松本太郎,也不知道这个东洋赤佬到底坏不坏,不过他明白,既然魏亚飞的上级会对他下格杀令,他肯定是一个极坏的家伙。但这个现在且不管他,当务之急是如何帮魏亚飞他们安全脱身,特别是还要帮李兴龙尽快得到治疗。他低头想了一下,哎,有了!于是他便对魏亚飞说:

“魏老师,我看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兴龙的脚得到医治,我们是不是要想办法转移到我娘舅罗同德的诊所去?他是骨科名医,请他治疗兴龙的脚伤一定没问题。”

“哎,对呀!我哪能就没想到罗医师是骨科医生呢?”魏亚飞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但马上又皱起了眉头,“只是从这里到南市伊的诊所,要通过好几个日本人的关卡,讲勿定他们正在通缉阿拉,哪能安全地过去呢?”

“是啊?怎么过去呢?”秦朝海也费开了踌躇。

小阁楼里一下静了下来,只有魏亚飞“噗”的点上一根香烟抽起来。

一直在一边倾听的秦朝河,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叫了一声:“哎,有了!”

“有什么啦?”魏亚飞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能够想办法弄到一张虹口日军医院的证明吗?”

“证明,派啥个用场?”

秦朝河便伸出双手神秘地招了招,叫魏亚飞、秦朝海和张越超的头都凑过来,然后如此这般地说了一下。

魏亚飞听了,说:“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但是哪能到日军医院开出证明呢?”

张越超在一旁说:“这个我去试试看。”

“师父,日军医院的证明你也开得到啊?”秦朝海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我讲去试试看嘛!我毕竟在虹口开店开了十来年了,多伦路上的日本部队医院我也去看过毛病的,多少还有点关系,有两个日本军医欢喜拍照片,我就送几卷美国胶卷尽量去弄弄看。”

魏亚飞很高兴,说:“张老板,侬肯出马真的是忙阿拉的大忙了!不过,侬到日军医院去,尽量要开出这样的证明,日本兵的岗哨会怕……”他凑到张越超的耳朵边,如是这般耳语了一阵。

耳语完了,他又与大伙谋划了好一会儿,还叫秦朝海、秦朝河两兄弟住下来,让阿王先开车回去,并让秦朝海布置阿王后天怎么样怎么样。

第三天,一行人跟着一辆橡皮榻车,向外白渡桥上的日军关卡迤逦而来,拉车的正是魏亚飞装扮的车夫,他破衣烂袄,满脸油汗。橡皮榻车里躺着的是李兴龙,他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脚骨折了,本来就痛,此刻他更是装出痛苦不堪的样子,但他身子下面藏着五把装满子弹的柯尔特手枪。秦朝海、秦朝河、王以新也都装成陪客,笼着棉袄袖子,守在橡皮榻车两边走着,衣服要比魏亚飞光鲜得多。

两个站岗的日本兵一见他们走近,便大声喊了几句日语,大约是要他们停下来接受检查。魏亚飞装作很听话般地马上刹住了车,秦朝海则上前低头哈腰地招呼,指着橡皮榻车里的李兴龙,说:“这是我的员工,他患上恶性疟疾了,需要马上送到法租界去治疗,请皇军行个方便。”

他一面说,一面拿出一张由张越超去多伦路日军医院开出的转院证明。这时秦朝河则拿出一条大英牌香烟塞给另一个持枪站在一边的日本兵。

那问话的日本兵斜眼看到秦朝河在塞香烟,又一看转院证明上的日文,明白橡皮榻车上躺着的是个患恶性疟疾的病人,再一打量,这么冷的天,这个病人脸上在不住地流汗,脸颊肌肉抽搐,嘴里牙齿“格格”地打架,完全适口一副疟疾病人的样子,于是马上嫌弃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挥了挥拿三八大盖步枪的手,放他们通过了。

一过卡子,就是过了外白渡桥,等于出了日本控制的势力范围,来到了英美两国管辖的公共租界,魏亚飞将橡皮榻车拉得飞快,秦朝海、秦朝河、王以新三人跟在车后面跑。

魏亚飞将橡皮榻车径直拉进杭州路(今九江路)的一条僻静小弄,众人一看,阿王的奥斯汀小轿车已经停在弄堂中间了,魏亚飞便加快步伐,把橡皮榻车稳稳地停在汽车边上,众人马上七手八脚将李兴龙抬下车,秦朝海一把拉开“奥斯汀”的车门,魏亚飞和王以新便将李兴龙移进车后座。按照事先的分工,秦朝河拉起橡皮榻车管自己走了,魏亚飞、王以新和秦朝海则钻进“奥斯汀”,阿王一见他们都坐下了,便发动车子一踩油门疾驰而去。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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