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一个男孩蹲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湖面发呆。
“萧赢。”背后有人叫他，他起身回头，十三岁的少年，身高已经和大人一般。
他站起来看着来人，是自己的好友胖磊。
“你去不去？”叶磊走到湖边，捡起一颗石子扔进湖里，同时问道。
“不去！”萧赢开口道，说完转身看着平静的湖面。
“你知道我说去哪？”叶磊扭头看着萧赢。
“参军。”萧赢开口。
“对啊，参军你为什么不去？”叶磊很意外。
“我父亲告诉我，十五岁以后再去。”萧赢蹲下去，手伸进水里。
“现在南明朝内忧外患，你一身武艺，却还不去参军报国，你怎么想的？”叶磊质问道。
“一定要参军才能报国吗？”萧赢的话，让叶磊愣住了。
两人就在湖边站着，风吹在脸上，清凉柔和。
良久，叶磊开口：“我决定要去。”
萧赢转头看着叶磊略胖的脸颊：“即使我不去，你也坚持要去？”
“对！”叶磊坚定说道。
“我回去问问我父亲，晚上再来这里，我给你答复。”萧赢说完，离开湖边。
安宁城边缘，一栋不大的阁楼。
“沐哥，南明军队战败，休战条件是划安宁城及安宁城以西的三个城池给羌族。”
“这羌族，狮子大开口啊！”边上的李俊听到陈越的话，直接跳起来。
“这小王君宋奕，真是有些让人失望。”陈越也开口道。
“不出意外，我还有一年时间，但是再这么下去，不到一年时间，南明朝就得完全分崩离析。”唐沐轻轻开口。
九年前，唐沐一家人来到安宁城，深思熟虑后，决定在安宁城定居，唐沐带着儿子，改为妻子的姓，在这安宁城一待就是九年，四年前，唐沐三十岁的时候，本以为自己要离开，但是一直到三十岁生日过完，自己依旧安然无恙，他便知道，他二十五岁离开司案一职，后面五年没有参与任何案件，便也就多了五年寿命。
不过自他离开司案这一职位，南明朝内部，血案慢慢增加，内乱愈加凶狠。
南明朝外部，之前还好，但是一年前宋岚杰驾崩后，战乱不休，西有羌族，北有陀耶族，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异族同时举兵侵犯，南明朝几乎招架不住，一年时间，南明朝已经割出去六个个城池。
唐沐有时候会想起宋岚杰，想起那个十七岁的少年，脸庞白皙，双目有些死气但是时常流露出善良的光，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一声一声沐哥，领军征战的时候，虽年少，但也英气蓬发。
唐沐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自己本就不该让宋岚杰做出那样的选择，也许他当时坚持处决贞妃，天下，便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但是若是他没有这样做，宋岚杰是否又会比他先崩塌，自己从小叫到大的沐哥，把自己最爱的人处决，一点情面不留，这如何释怀？
唐沐时常想到头痛。是否，自唐赢出生那一晚，他和宋岚杰决定要抗天命之时，这些便已注定？想到这，唐沐又感受到深深的无力。
“父亲。”唐沐忧心之时，门外响起唐赢的声音。
“进来。”唐沐开口道。
唐赢走进来，发现陈越和李俊也在，便先打招呼：“越叔，俊叔。”
“什么事？”唐沐直接问道。
“父亲，我打算去参军。”唐赢的话让三人都感到诧异。
唐沐没说话，大厅有些安静。
“你还小，要不十五岁再去？”李俊圆场道。
唐赢不说话。
唐沐呼了一口气：“想好了吗？”
“想好了。”唐赢直接开口道。
“可以，去吧。”唐沐点了点头。
李俊和陈越都有些意外。
“哦对了，现在在安宁城内招兵的，是哪一支军队？”唐沐转而问道。
“以前南明朝的军队是一支，一年前小王君宋奕把军队分为两支，赵青瑞领的是克羌军，前王君护卫林涵领的是御耶军。”陈越解释道：“现在来招兵的，是赵青瑞领的克羌军。”
“军中无人了吗，护卫林涵都上战场？”唐沐皱了皱眉头道。
“可以这样理解。”陈越低声道。
“对啊，否则也不可能满十二岁就可以参军，以前都是要满十五岁，看情况，战况是比较悲观了。”李俊也跟着道，这南明朝似乎是已经撑不住了。
“说说看你的想法。”唐沐看向唐赢。
“我和俊叔越叔学了这么久武功，虽然不说难逢对手，但是也应该可以有作用，我打算参军一年，战事平定下来，去司法堂。”唐赢和唐沐交流的时候，并没有丝毫拘束。
“你凭什么认为一年战事可以平定？”唐沐看着他问道。
“越叔告诉我，父亲您会插手南明朝战事。”
唐沐看了一眼边上的陈越，陈越低着头，又回头看向唐赢：“战场岂是我能决定的？”
“一定程度上可以。”唐赢的话，让陈越感觉到了唐沐年轻时候的影子。
“家里呢？”唐沐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向另一个方面。
“参军归来，娶小安。”唐赢语出惊人道。
“嗯，自己处理好自己的事，然后再去。”唐沐点点头道。
“我明白父亲。”唐赢说完，转身离开。
“他现在武功什么水平？”唐沐看向陈越。
“足以自保。”陈越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能这样道。
唐沐点点头。
唐赢出了正厅以后，迎面走来一个女孩，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很漂亮，身材很好，看见唐沐，咧嘴笑起来，一笑更是让人着迷。
“雨姐，你来找父亲？”唐沐问道。
这个女孩，就是当初在夏城外的驿站，唐沐带回唐府的小女孩，唐雨。
“我去找越叔，我有一些招式需要请教他。”唐雨笑着道，“你怎么在这？”
“我来和父亲说点事，我想去参军。”唐赢直接开口道。
唐雨明显愣住了一会儿，慢慢才开口：“叔叔同意了？”
唐赢点点头。
唐雨半天没有说话。
“雨姐，你去吧，我现在去看看小安。”唐赢笑着道。
“好。”唐雨点点头，看着唐赢离开口，走向唐沐所在的大厅。
唐沐一家人所住的阁楼，虽然没有王城的唐府那般恢宏，但是也很宽敞，阁楼前，有一小片花园，围墙围起来，里面有一小个凉亭。
唐赢远远地就看到凉亭下坐着一个女孩，好像这个女孩和周围的美景是融合在一块的，因为她简直安静得不像话，就那样坐在那儿，看着一朵花，不笑也不哭，一直看着。
当她察觉到唐赢在不远处的时候，就轻轻转过头，看到了一张英俊的面庞，微微上扬的嘴唇，确定是唐赢以后，她的嘴角也一下子上扬，露出两颗雪白的虎牙。
秦安，安宁城的神话级人物，安宁城最美的女孩，才十四岁，就美得犹如仙人。不过也不奇怪，因为她的母亲于穆雪，当初就是纪水城容貌无双的美人。
唐赢走过去，秦安就那样一直傻傻地笑着，等到唐赢走到凉亭那儿，她就站起来，站在唐赢面前，对着唐赢眨了眨眼睛，然后伸出手刮了一下唐赢的鼻子：“小弟弟回来啦！”
唐赢把她手拨开：“什么小弟弟，开什么玩笑。”小时候，唐赢都是叫秦安姐姐，等到十岁以后，他就感觉叫她姐姐不好，也说不上哪里不好，反正就是再没有叫过她姐姐，而是直接叫她小安。
“嘻嘻。”秦安可爱地笑笑。
只有在唐赢面前，秦安会这样，面对其他唐府的人，秦安都只是微笑，绝对不可能露出牙齿，面对外人就更不用说了，绝不会笑。
唐赢去哪，秦安就总是跟着，唐赢不想要她跟着去的时候，就跟她讲：“我要去和朋友玩，你在家等我。”秦安就会乖乖点头，然后坐到凉亭这里，一直等着唐赢回来。
有一次，唐赢和叶磊出去玩，彻夜未归，秦安就一直坐在这等着。很多人叫她回去休息，她微笑着点点头，但是就是坐在这等唐赢，一直不愿走。
第二天，唐赢还是没有回来，唐沐才把秦安叫回去休息。因为整个唐府，秦安只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唐赢，一个就是唐赢的父亲唐沐。
唐赢傍晚回来，秦安第一时间就来找她，一见到唐赢，泪珠就滚落，唐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安哭着哭着说：“沐叔叔让我回去休息。”
后来唐赢才知道，秦安在凉亭等了他一整晚，是第二天父亲把她叫回去休息的，秦安是怕唐赢回来见到她没有在凉亭等她而生气，就哭了。
从那以后，唐赢再也没有夜不归家。
十三四岁的年纪，已经知道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唐赢此时看着眼前的女孩，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自己要去参军这件事。
“你心里有事！”秦安看着唐赢道。
“嗯。”唐赢点点头。
秦安乖乖地等着下文。
“我可能要离开家一段时间。”唐赢刚说完话，秦安转身就走。
唐赢一把拉住她：“做什么？”
“我去收拾行李。”秦安可爱笑道。
沉默了一会儿，唐赢开口道“我是说，我一个人离开，你在家等我。”
秦安没说话，眨了眨眼睛，一直看着唐赢。
“我想去参军，父亲同意了。”唐赢说出这句话，秦安眼眶就红了。
“小安，我得去参军，除此之外还要做很多事，才能保护好你。”唐赢温柔道。
“我知道。”秦安眼睛红红的，但是还是很乖。
“你在家，不要长时间坐在这里，会着凉，你多跟着母亲学刺绣，下棋，等我回来。”
秦安点点头。
“你要出门，就跟着青寻姑姑出去。”
秦安还是点点头。
唐赢拉着秦安，坐在凉亭的位置，坐了很久，一直到天黑下来，月上眉梢。
“你等我，现在叶磊在湖边呢，我得去告诉他我准备和他一起参军，马上就回来。”唐赢忽然想到今天和叶磊说的话。
秦安乖乖点头，可爱地笑笑，面对唐赢，她永远都是这么乖。
唐赢出去，没多久又回到凉亭下，陪秦安。两人牵着手，静静看着月亮，不言语。
凉亭远处，站着两道身影。
“经常跟我抢位置赏月，这小子。”唐沐拉着妻子，打趣道。
萧默语笑了笑，问道：“你真的让他去参军？”
“还有小雨也去。”唐沐开口道。
“小雨？”
“今天小赢来找我，可能出去以后遇到小雨，告诉她我同意他去参军，小雨就来找我，希望我让他跟着小赢一块去。”唐沐解释道。
“这些孩子，都长大了。”萧默语叹道。
“我十三岁的时候已经做了四年司案了，十四五岁，也该长大了。”唐沐骄傲道。
“是是是，你最厉害。”
“嘿嘿，还行。”唐沐在妻子面前便是这样的姿态。
“小赢什么时候走？”
“我估计三天以内，而且明天他会来告诉我。”唐沐实在了解自己的儿子。
“嗯，有些舍不得，有些担忧。”萧默语满眼柔和地望着凉亭下的那两道身影。
“放心，他没问题。”唐沐倒是对自己的儿子很自信。
果然不出唐沐所料，次日一早，唐赢就在正厅告诉了唐沐他的计划。
“四天后去？”唐沐还以为是三天呢。
“嗯。”唐赢点点头。
“三天后，湖上灯会，你要带小安去看？”唐沐问道。
“嗯。”唐赢点点头，自己父亲有多厉害自己很清楚，他从不在父亲面前撒谎，因为这是不可能成功的事。
“现在去把这件事告诉祖母，奶奶，母亲。”唐沐挥挥手。
“好。”
唐赢退出去后，李俊开口道：“沐哥，摸到了。”
“说说看。”
“他们两个聚集了七万多匪军。”李俊口中的他们，就是被唐沐安排去南明朝外的杨玉玟和龙歌。
“七万多？”唐沐也有些诧异，南明朝的正规军，也才十六万左右。
“嗯，整合以后，相当于四万正规军的样子。”李俊开口道。
“这么大的势力，没有被打压？”陈越差异问道。
“没有，暗中势力，羌族，陀耶族，项山国，甚至南明朝内都有势力分部。”李俊解释道。
“这么广？”陈越有些震惊。
“九年时间，出乎我意料。”唐沐也有些意外。
“让他们两个来安宁城找我一次，有些事要当面安排。”唐沐吩咐道。
“好。”李俊点头后退下。
“忠叔来信没有？”唐沐问道。
“还没有，应该是还没到。”陈越开口答到。
张忠去往冀城，看望老友赵陌尘，当然也带有其他一些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