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案，这，你打算怎么处理？”张忠看着唐沐站在后院发呆，开口问道。
如果背后的人真的是贞妃，那么就太棘手了，贞妃虽然不是王后，但是地位和王后已经相差不大了，她可是小皇子宋奕的娘亲。
唐沐想了想，开口道：“这件事，多半的确是和贞妃有关，只是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如果真的是她，您打算怎么做？”张忠再次问道。
唐沐看了看天空，此时太阳已经当空，有些刺眼，而后转身走进书房，同时开口道：“待会去一趟王宫。”
张忠点点头，大概知道了唐沐要做什么。
下午，唐沐带着张忠和龙歌去到王宫，而后直奔王君宋岚杰的寝宫。
宋岚杰没有在自己寝宫，而是在宁月殿，贞妃的寝宫。
唐沐又转而去往宁月殿。
宁月殿正厅中，宋岚杰正在和贞妃下棋。
“禀王君，殿外司案求见。”有下人进来禀报。
“快请进来。”宋岚杰纳闷唐沐来找他做什么，难道是军饷案出了什么差错。
在宋岚杰思考之时，坐在他对面的贞妃，却是脸色阴晴不定。
没多久，唐沐带着张忠龙歌走到正厅中，弯腰道：“唐沐参见王君，王君万岁。”
“是案子出什么变故了吗？”宋岚杰直接问道。
“是。”唐沐毫不遮掩。
“连沐哥你都处理不了？”
“处理不了。”
“快赐座。”宋岚杰吩咐完后，接着问道：“沐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宋岚杰对唐沐的能力，再清楚不过，少有事情是唐沐无法处理的。
唐沐没有坐，而是看着宋岚杰道：“王君，我来这里，是想问贞妃一点事，王君在场更好。”
宋岚杰皱起眉头，边上的贞妃却是直接开口：“司案尽管问。”
唐沐弯腰点头：“我想问贞妃，军饷一案，和您是否有关。”
唐沐话落，宋岚杰震惊道：“沐哥你搞错了吧？这案子，怎么可能可贞妃有关？”
唐沐却是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贞妃，贞妃下巴扬了扬：“是和我有关，怎么了？”
唐沐得到了这个答案以后，再次转头看向宋岚杰。
“贞妃你做什么啊？”宋岚杰直接气得站起来，“为什么你会涉及这件案子。”
“我只是想给王君一个惊喜，我……”贞妃刚才态度还很傲，显然她没料到宋岚杰反应这么激烈。
“惊喜，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宋岚杰大声吼道。
贞妃看到宋岚杰这么生气，吓得跪在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宋岚杰大声问道。
贞妃却一直没开口，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宋岚杰大声吼道。
跪着的贞妃吓一跳，而后开口说出了这件事的缘由。
四年前，一个极为炎热的夏天，郭子辰的姑姑，太上皇妃郭樱约贞妃去安宁城避暑，安宁城因为水多，气候湿润，是个避暑的好地段，加上安宁城的风景也极为迷人，贞妃就诞生了一个念头，要是每年都能来安宁城避暑，那该多好。
在郭樱的话语左右下，贞妃就想在安宁城建造一个避暑山庄，但是她想给王君宋岚杰一个惊喜，于是没有知会宋岚杰。
凭她自己的钱财，根本不够建造她理想中的山庄，于是她问郭樱借。
郭樱告诉她，自己也没有那么多，然后和她在一块，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利用郭子辰的职务便利，挪出部分军饷，这样就足够建造一座山庄了。
贞妃从来不知道，弄到这么多钱财竟然这般简单，于是想要再把惊喜增加，就直接想要在安宁城建造一个宫殿，不要求有多大，但是一定要好。
建造宫殿不比建造山庄那么简单，后面三年，郭子辰因为有贞妃这个后台，直接把流过他手的军饷全部私化，打点了上下以后，全部都给贞妃投入在建造安宁城的宫殿之中。
当然只是贞妃以为是全部给了她，实际上郭子辰可能暗中吞掉很大一部分。
要是唐沐没有察觉，今年暑天，宫殿就要建造完工了。
宋岚杰听完，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正厅中，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只有贞妃在低低啜泣。
“王君，您难道要为了一点点军饷，就把我交给司法堂吗？”跪着的贞妃哭着道。
“一点点？”宋岚杰大声道：“四年，你说一点点，那是多少阵亡将士的血你明白吗？”
声音之大，吓得贞妃的眼皮都在跳。
“按照南明律法，应该怎么处置？”宋岚杰吸了口气，问道。
“最轻也是死罪。”唐沐平静道。
宋岚杰本就知道这个结果，倒是贞妃，怒视唐沐：“你凭什么说我死罪，你一点也没有把王君这天下之主放在眼里吗？你知不知道我是未来的王君，宋奕的娘亲。”
“闭嘴。”宋岚杰大声喝道，贞妃乖乖闭嘴。
“这件事，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吗？”宋岚杰看向唐沐问道。
“有。”唐沐轻轻开口。
宋岚杰眉头抬起：“沐哥，真的有？”
“真的有。”唐沐点点头。
站在唐沐身后的张忠和龙歌两人倍感诧异，这还有回旋的余地？
“那要贞妃怎么做？”宋岚杰问道。
唐沐摇了摇头：“什么也不用做。”
宋岚杰疑惑地看着唐沐，唐沐抬起头，对着宋岚杰笑了笑，眼睛里，是宋岚杰从未在唐沐眼里看到的一种目光：“你一定是一个好的王君，我也希望我可以是一个好的司案，但是并不一定所有的司案都要是好司案。”
宋岚杰一下子没听懂唐沐说什么，唐沐却也没有解释，而是开口道：“司法堂还有事，我该去处理了。”
宋岚杰没有多留，唐沐说到这，剩下的要靠他自己想了，他点点头道：“好。”
而后，唐沐带着张忠和龙歌离开。
出了王宫，龙歌忍不住问道：“司案，您是什么意思？”
唐沐笑了笑，看着龙歌：“天下并不是我的，对吗？”
龙歌摸不着头脑。
“宋岚杰太了解我，我也了解他，为了一个司案而牺牲一个贞妃，比起为了一个贞妃而失去一个司案更难接受不是吗？”唐沐问道。
龙歌渐渐有些明白唐沐的意思，唐沐的立场，永远不会变，但是他的位置可以变。
“可是，这个贞妃真的无法和司案比。”龙歌开口道。
“因为失去，也不等于牺牲，我只是没有在这个位置了而已，而如果选择我，贞妃就是直接无法存在于世。”唐沐的话，龙歌明白了。
宋岚杰实在了解唐沐，所以没办法说服他，只能走另一条路。
唐沐没有回到司法堂，坐在首席，好像他从来没有坐在这个位置过，但是他所想的，是他再也不会坐这个位置。唐沐坐了很久，一直到天黑才回府，张忠和龙歌也一直陪在他身边。
次日，朝中下了一道足以让整个南明朝震惊的圣旨，这圣旨，最先到的地方，便是唐府，唐沐的家中。
“南明昌运王君贤诏:南明司案唐沐，数十年来为君分忧，且深得民心，故钦封唐沐为南明忠义候，近因司案唐沐身体抱恙，王君体恤，决定暂由司法堂司前，孟耀担任南明司案，待唐沐身体康复，再接管司法堂。”不男不女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唐府。
唐沐弯着腰，朗声道：“谢王君鸿恩。”
这样的诏书，此时在南明王城的多个一品官僚府邸宣读。
南明朝的诏书，都是一层一层往下传递。
赵陌尘听完诏书，太监离去以后，他叹了口气。
“外公，司案身体抱恙？我看没有嘛。”赵青寻诧异道。
“小孩子不懂，以后出去，不要这样乱说话。”赵陌尘生气道，这样违背王君的话，被人听到，是很严重的。
赵青寻哦了一声，乖乖低着头。
“前辈，昨晚我听到有关于司案的一个消息。”赵青瑞开口道。
“什么消息？”
“说是昨天下午，司案曾经前往王宫宁月殿，司案从宁月殿出来以后，王君就下诏暂时封闭宁月殿，也就是禁了贞妃的自由，然后今天，就下了这样的诏书。”赵青瑞说完，赵陌尘紧紧皱着眉头。
“唉，南明朝如此繁盛，竟有可能会毁于一个妃子身上。”良久，赵陌尘轻轻叹息完，接着走回房间。
很快，整个王城的人都知道了唐沐身体抱恙这件事，当然大多数人不会怀疑唐沐可能再也不是南明朝的太阳了，他们只觉得，唐沐身体好起来，依然会如太阳照耀南明朝。
诏书下达后的第二天，整个唐府，来了不知道多少客人，全部是来看望唐沐的，甚至，不少人请了远近闻名的郎中，来看望唐沐。
“司案，外面还是有很多人。”龙歌禀报道。
唐沐已经送走了好几十波客人了，但是来看望他的人，依然是络绎不绝。
“你放出消息，说我最近头痛，王君已经让最好的御医来照顾我，请大家不要担心，而且御医强调，头痛需要静养，望各位体谅我无法一一招待。”唐沐只好出此下策。
龙歌点头以后照做，这样一来，果然大家都没有再来唐府打搅。
“司案，真的就这样了？”张忠还是觉得有些不值，唐沐为南明朝做了多少，怎么可以就这样呢？
“忠叔，这样很好不是吗？我想带着默语和小赢到处走走，你知道我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站在我个人的立场，我是唐家所有司案中，最闲适的了。”唐沐却是乐观开口道。
张忠只好点了点头。
唐沐不知道的是，宋岚杰，一介王君，天子之身，竟乔装成路人，站在唐府门口，站了很久很久，而后深深鞠了一躬才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