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知道直接抢了那老和尚的木鱼就能穿越成功的话,穆谨安是绝对不会在讲经堂里待上足足三个小时,坐在蒲团上听些“阿弥陀佛”之类的传经布道的。
倒不是穆谨安牢记老圣人“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教导,而是拜神也是很讲究的:你拜了奥林匹斯的十二神,就不好再拜耶稣;否则你这一头磕下去,到底把绩效算到谁身上去?
同样的,像穆谨安这样已经把财神爷供在家里的,再去拜如来佛祖,就不大好了。她可是盼着财神爷庇佑呢,可不能让人觉着自己不专一。
只可惜她那会儿到底是有求于人,瞌睡都直逼脑门儿了,穆谨安还得强撑着双耳看能不能听出些玄机来:毕竟自家那玩脱了的哥哥还像个活死人似的躺在医院里,等着她回去救命呢。
要说穆谨安这哥哥穆谨平也算是个奇人:作为元都八中少年班不到十五岁就考进了禹国顶尖学府舜大的天才少年,本应该是大好前途一片光明;却不料四年大学念完了品性大变,开始抽烟喝酒夜店泡妞。在毕业三年之后,穆谨平还荣登了母校的民间八卦小报头条,原因是他竟然在一天早上光着身子从酒店里被抬到了医院: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就是死活醒不过来。
穆谨安虽然嘴上把自家哥哥骂了个狗血喷头,可该看病还是得看病,该住院还是得住院。哥哥不靠谱不假,但从来不对她少吃少穿也是真的。只是眼见着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巴,自个儿账户余额上的位数也越来越少,哥哥的情况却半年多了还一点不见好转,作为一个标准财迷的穆谨安真是心肝脾肺肾齐齐都疼。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不知怎么七拐八拐的就有人给她送来了一个能及时止损的法子:说是一年多前元都一户姓金的人家里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昏迷的那人叫金陵,不仅症状跟她哥穆谨平一模一样,就连被发现的时候一丝不挂的情形也不差分毫。后来是求到了灵平寺的未一方丈头上,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就让金陵醒过来了,之前沉睡的十个多月也没给金陵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更重要的是,人家未一方丈分文未取,但行好事不问钱财。
从那时起,未一方丈的名头在那一片就传得神乎其神的,连带着灵平寺的香火也旺盛了不少。这本来是一桩好事,但坏就坏在这高僧性子古怪,名头响了之后反倒是把自己藏了起来。
要是有人前来求医问药,灵平寺便递出一张未一方丈留的条子,上书六个大字:“有缘自会相见。”之后无论再来请多少次,得到的便只有一句“一律不见”的口信了。
只可惜慕名前来的人实在太多,都踏破了灵平寺好几道门槛,未一便找了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在香火堂里留了一张便笺,说自己要云游四方,寻什么众生道法,简单收拾了行李就悄悄走了。
旁的人自然都是为此说了些可惜的话,再赞一句这未一方丈果真是高僧,就这淡泊的心性,就比凡俗的人高了不知多少境界。可穆谨安却对这未一方丈提不起来几分敬仰:这高僧也忒会摆谱了,什么有缘没缘的,不就是没求对路子,戳到他心坎上吗?还不如明码标价,靠市场经济把有缘人送到他面前来,也省得那些人七想八想地瞎动脑筋。
再说了,这高僧说是躲起来,躲得却未见得多诚恳:要不怎么虽然去的净是些穷乡僻壤的地方,却偏偏还能每每传出点声名,让人得以循踪而来呢?
不过吐槽归吐槽,毕竟这是目前唯一有可能救她老哥一命的活菩萨了,穆谨安该弯腰还是得弯腰,该认命还是得认命。找人打点一番,问出未一方丈的下落,穆谨安就收拾行囊连夜启程了。
可不曾想从此穆谨安的日子更苦了:一路跟着未一方丈留下的行迹而去,又要跋山涉水走些荒无人烟的古道老桥、又要顾着还躺在医院里的穆谨平,白天去打听未一方丈的行踪,晚上还得做兼职挣钱付她老哥的护工费……两个月下来,穆谨安总是慢未一方丈将将一步,人被折腾得不行,钱袋子也几乎空了,却连未一方丈的影子都没能撞上一回。
就在穆谨安寻寻觅觅追着未一方丈的行踪兜兜转转又追回了元都、卖房子剩下的钱也只够支撑穆谨平在医院里再住不到半年、她都快要不堪生活压力决意放弃的时候,终于在一个鸡刚打鸣的清晨,穆谨安蹲在灵平寺门口亲手逮着了未一方丈。
这时候从穆谨平昏睡得人事不知的那天算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九个月。
早已把未一方丈的相貌和身形刻在脑子里的穆谨安,在蒙蒙亮的天色里才刚看到一个瘦弱的背影,就跳起来冲过去一把扯住了那人的袈裟。被穆谨安拽住的那人转过身来,借着还挂在天边的一抹寡淡月色,容貌和身形都清晰地出现在了穆谨安的眼前:果然是未一方丈。
穆谨安那时原本是打算先为自己的无礼举动客客气气地给未一方丈道个歉,然后再恭恭敬敬地请他老人家无论如何救她老哥一命,可不曾想未一方丈脸上一派淡定,只说了一句“施主,跟我来吧。”,就不再多说一句。
既不问穆谨安姓甚名谁,也不问她所为何事,未一方丈甚至连穆谨安拽着他衣裳的手都没有甩开,只平静地引着去路。
看未一方丈临危不乱的气度,倒还真像是有两把刷子的,穆谨安总算是燃起点希望了。她是真的没招了,但凡是出现一点曙光,那就是她哥和她的救命稻草。
穆谨安跟着未一方丈走了一路,早已按捺不住性子,正想要找未一方丈讨要治好她哥的法子的时候,未一方丈又像是能看透她心思似的,先穆谨安一步开了口。
“施主所求之事,唯有穿越时空,方能逆转。”
穆谨安尾随未一方丈已经有一段时间,除了找未一的踪迹,她也在四处打听当年金陵的事情,自然也早就听说了这方面的传闻。所以穆谨安那时听了未一方丈的话也不惊奇,只是急着问:“那方丈大人,我要怎么样才能穿越?”
未一方丈没答话,穆谨安又追问道,“方丈大人,您能帮我穿越吗?”边问穆谨安还边笑得一脸狗腿:“方丈大人,您有什么要求随便提,但凡我穆谨安能做到的,一定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就算您让我把家底儿全给您都行!”
穆谨安说完,似乎看到未一方丈的肩头微微抖动了一下,可是又像是自己眼看花了。穆谨安也没在意,絮絮叨叨地继续跟着一言不发的未一方丈。可无论穆谨安再说什么,未一方丈都不搭理穆谨安了。
等到了讲经堂,未一方丈和讲经堂里的一众和尚也只当穆谨安不存在似的,念经的念经,静坐的静坐,脸上都是一副端和的神情。穆谨安不好意思再继续拽着未一方丈不撒手了,索性耐着性子在边上找了个蒲团,歪在上面半闭着眼听未一方丈讲起了经。
可听了半天穆谨安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未一方丈手里那木鱼的声音敲得越来越响亮,让穆谨安的脑子都快被敲宕机了。穆谨安实在是坐不住,打算先去外面转俩圈,可等穆谨安睁开眼一看:讲经堂里除了她和未一方丈,哪还有半个人在?
但既然没人,除了木鱼声之外,这周围一声高过一声的念经声又是怎么一回事?穆谨安也顾不得旁的了,从未一方丈手里一把抢过敲得她心烦意乱的木鱼,就一脸哀求地看向了未一方丈:“高僧啊,您倒是说句我能理解的话啊!您既然知道我所求何事,那就求求您发发慈悲给我指条明路:我到底要怎么才能穿越,我哥这病又要怎么样才能治呢?”
未一方丈口里念着经文,一脸普度众生的笑意,仍旧没有要回应穆谨安的意思。穆谨安看未一方丈的样子,估摸着要是未一方丈这口不愿意主动开,她八成也撬不开。没辙了的穆谨安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让未一方丈帮她,一边下意识地握紧了抢来的木槌,在木鱼上随意地敲了那么一下。
可让穆谨安万万没想到的是,刚一敲完木鱼,她就感觉身体仿佛突然之间不是自己的了。接着她两眼一黑,就再无知觉了。
等穆谨安再次睁开眼睛,看清了周边的陈设,直觉告诉她:她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