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冰凉的泪水落在了我的睫毛上，是谁在哭吗？
我动动手指，身体终于渐渐有了知觉，于是痛像脱了僵的野马肆意奔走。我隐隐约约听见：“传太医传太医，太子妃醒了！”
我的手被人紧紧握着，那双手很温暖，却很粗糙，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茧。他在我身边轻轻呼道：“小枫，小枫，我是顾小五。”
我的顾小五，你终于回来了。我想起那高高的城墙，我想起风把我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我想起李承鄞恢复记忆后错愕的表情。
我终究没能回到西周，终究没能陪阿渡一起。我不知道经历了这么多，我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去对待他。毕竟是他杀死了顾剑，害死了阿渡。他逼走了所有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可我又想起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一跃而下的样子，如果不是裴照阻挠，他是真的会陪我去死。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李承鄞欣喜若狂的脸。他一手紧紧握着我的手，一手捧着我的脸：“小枫，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我知道，从他杀死顾剑，害死阿渡那一刻，我们就没有可能了。
我冷冷地撇开他的手，没有说一句话。
他怔怔地盯着我：“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我这就去给你抓一百只萤火虫。”
我想起他第一次为我抓萤火虫的模样，那时候，他还只是顾小五。这一刻，我竟然傻傻分不清，他究竟是顾小五还是李承鄞。我想说些什么。太医进来了。他们细细为我把脉，恭敬地告诉李承鄞，我已无大碍。
我终于开口了：“你们出去吧，我想休息了。”下人们和太医都离开了。只有李承鄞还在望着我。
“小枫，今晚戌时我在西城门等你。你一定要来。”他看着我。
“你走吧。”我狠下心，甚至连一个笑都不曾给他。
他还是走了，他走出承恩殿的时候还不忘强调道：“你不来我就不走。”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不免伤感，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过我？我现在只想回西凉。
紫色的霞光渐渐布满了半边天，天幕想泼了浓墨的画布。夜晚的上京是极热闹的。我拖着长裙，漫步在繁华的街市。那些戏耍舞剑的花样还是没有变，可我身边的人都变了。阿渡走了，永娘也不见了。现在的我还拥有什么呢？
我想去找米罗喝个痛快，也许只有醉了，这些如刀剑般锋锐的痛苦才会削减。我正走着，我以为自己想去的是米罗酒肆，可我骗不了自己，我还是到了西城门。
远远地，我看见李承鄞孤独的背影，他带着佩剑，手里拿着行囊。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但是看见繁华的灯光映在他的身上，在地上嵌下深深的阴影，我忽然觉着他也是个可怜的人。他从小便生在这东宫之中，就像他所说的，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我没出声，默默地走了过去。他似乎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向我挥手，朝我奔来，嘴里喊着：“小枫，我在这！”
这一刻，我真的觉得，他就是我的顾小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