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后的一个星期,母亲把我叫到床头,让我打开床头柜,说:“里面又把钥匙,你看到了吗?”
我点点头,不敢说话。
“拿出来,到你房间的衣柜里,打开衣柜的抽屉。”
我依着母亲意思,打开了抽屉,里面放着一本户口本,两本出生证,四张身份证,还有两张银行卡。
我全都搂上,递到母亲跟前。
“你把这张绿色的银行卡明天拿给李奶奶,不能丢不见咯!里面很多钱嘞!”
我点点头,揣到自己的兜里,紧紧地握着它,到睡觉时都没敢撒手。
第二天起来,手心里被印出一条红红的印子。
上下学都是李奶奶接送,我一见到她立马把卡给上,生怕自己忘了。
“这……谁给你的?”她摸着我的头,问道。
“妈妈说让我给你的。”
“这怎么好?哎呀!先上学去吧,我等会再问你妈妈。”
放学后,母亲问我卡给她了吗?我点点头,说给了。
听母亲话的意思,李奶奶应该没有找过母亲。
倒也是吃不了亏的人。母亲当初没把密码给我,就应该想着要李奶奶去找她了,不然给张卡也没用啊!看来母亲也还想存点底,想着李奶奶看到她那个样子,少拿点钱走。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啊!一个俩个看着你陷粪坑里,走过也不拉你一把,因为嫌臭,还有的往里再添点,但也有人拉你一把,上来之后要你请他去洗干净,因为你的钱包手机都是屎,他敢要,收银的也不敢要啊!
后来我才知道,当你身陷粪坑时,不拉你一把的,不一定是坏人,拉你一把的,也不一定是好人,身陷其中,要学会闭嘴。
……
……
……
“嘿!嘿!渺渺!怎么又走神了!”教练的手又在晃我。
“我跟你一路了,好家伙,就看着你差不多到家,在这给我停住了,怎么?想买东西?没钱还是怎么着?盯人小卖部多长时间了!一动不动啊!比那红绿灯的小红人还会站!”
“我就奇了怪了,你一爷们嘴怎么这么碎,上辈子没说够话啊!”我有点暴躁,便开始口不择言。
一想到李奶奶,该恨还是不该恨?
那段记忆今天回忆的差不多了,结果你又把我拉出来,明明今天回忆完,明天就可以不用再回忆一遍了!
我有点后悔认识这个教练了,之前看他稳重、少话才愿意跟着他。
“你急什么!我回去跟你拿行李,你不是要搬出来吗?”他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就你这小身板搬得了那么多东西吗?”
我不想怼回去,真的!但是心里可以怼,对吧?“还就我这小身板,你也不看看你身板有多实?”
看在对方有心帮我解决问题,也好意帮我搬东西,还是不得罪人得好,于是便叫他跟着我。
到家后得知母亲买菜去了,家里只有阿东一人。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在之前阿东送我去过场馆一次,远远瞧过教练一面,当时就跟我说:“姐,你这教练挺年轻啊!能不能介绍给我?”
我当时看了他一眼,便问:“介绍他?你想干嘛?”
“他长得这么好,带出去泡妞准行!”
我没答应,还特别大方地请了他吃“栗子”,还是爆炒的!
这下见着近的了,直接略过我,自顾自地开始推销自己,说自己现在干嘛干嘛,性格怎么样,对人怎么怎么样,最后直接跟他称兄道弟了。
我本以为他会尴尬,想要帮他拉开我弟,没想到俩人相谈甚欢,恨不得俩人早点认识。
“以后就叫你哥了嘿!”
“那行啊,以后有什么事,哥罩着你!”
“哎!晚上有一局儿,去不?”
“去啊!你请客吗?”
果然!抠门还是老本行。
“俩人要聊天聊地坐下来好好聊不行吗?非得夹着我!”
由于我个子矮,刚好夹在中间,这俩人说话也不撞脸,简直完美。
而且他们还忘了三人从进家门后,就一直站在玄关处,闻着一堆鞋子散发出来的味道,倒也是受得了。
“晚上,十点的局儿,不用您掏钱,我一哥们包,只管把心放胃里。”
“那不得给消化了呀!”
开始了开始了!溜嘴皮子的,这俩货是我认识里最在行的。
阿东说的那土豪哥们也是最近的暴发户,家里俩套老房子刚好拆迁,上面赔下来不少钱。今晚刚回来,就开始找哥们组局,也是豪气了。
我实在受不了俩人在我头上一直吐口水,打断了他们,对着阿东说:“你是来认亲戚的吗?”
转过身子压低声音对着教练说:“你看我们进屋谈好吗?”
然后踩着拖鞋走进房中开始收拾。
在房间里我听到外面俩人还在讨论今晚要去干嘛,哪里的妹最好泡,泡吧时带什么东西。
这些东西我都不了解,活了二十几年,没去过KTV唱歌,没去过网吧通宵,更不要说去酒吧玩了。
不凑巧的是,我刚好在整理内衣裤,他们走进来问有没有要帮手时,被他们瞧个正着。
我看见教练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我的脸应该也红了,因为非常非常的烫,赶忙拿身子挡着,“还看,赶紧出去啊!我收拾好了,你们再进来拿就行了。”
见我开口,俩人慌里慌张地走了出去。阿东倒也没什么,经常帮着母亲晒衣服,所以一起把衣服拿出来时,他自然也就看到了,从小一起长到大,看惯了。
只是教练会有点尴尬。
他们一走,便加快速度,利利索索地扒所有东西打包,整个房间里,一下子没有了我的踪迹,这下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在这个房间里干过什么,没有人知道。
我还把一些其他没用的东西清理出来,均是去年舍不得丢的。
当我在清理东西时,第一年不想清理某样东西,非常珍惜,第二年再一次清理时,我还是不想扔,想着什么时候还能再用到,到第三年时才下定决心把它清理掉。其实这玩意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用,倒不如丢了。倍感珍惜的东西,给予了太多的感情,到下一年,如果人变了,感情也变了,那么不在对它珍惜也是人之常情。
也有清理几次后,依然留下来的,那应该可以算成记忆的核心了吧?那把几个核心连接起来是不是可以构成一张记忆网,里面有好的坏的,希望人人都在好的记忆网里迷路,把坏的记忆网给修成一条直直的路,人一旦陷进去以后,可以很快地走出来。
搞定完,安排好了以后,走到阳台,打电话给淼淼,她接听了。
首先那边传过来的不是她的声音,而是锅碗瓢盆摔落的声音,很吵,似乎还有打架的声音,那八成应该是她父母。
我趁档说了一句:“喂?我先你一步搬家了,能不能过来帮我?”
说完就后悔了,人家家里都这样的情况了,还叫她出来帮我,实在没良心。
再次‘喂’了一声,“要不,还是算了,教练过来帮我了,你搬家时告诉我一声,我到时过去帮你。”
她还是没有说话,我狐疑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确实没打错。
“你还好吗?”我试探性地问。
“嗯。”
她终于开口了。“我确实帮不了,你也听到我这边的情况了,等会再去找你,挂了。”
答得非常冷静,听不出有什么起伏,没有惊慌和害怕。
希望她那边没事。应对这种事,我没有任何办法,我讨厌这种场合,所以每次都是逃避,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看着两相处十几年的人互相掐架,掐死一方是一方,这样就不会再有这种场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