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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红颜无泪

冰兮离开风雨楼后,便直朝着落霞山而去。当她到达落霞山后,身上的白色罗裙已经被她换成了一袭绿装!与落霞山上草木颜色一致!

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冰兮眼眸中一片平静。纵身从悬崖上跃下,脚尖轻点着峭壁,身形在空中翻转、飞舞。一条绿色的长绫从她的罗袖中飞出,缠住了峭壁上横伸出的一个树枝,借力飞向树干,双腿缠在树干之上,紧贴在树叶旁。若非是到了咫尺,怕是无人会看到,悬崖之上竟有一人隐藏!

稳定了身形,冰兮从衣袖中拿出一只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崖底的情景。

望远镜?一个普通的江湖女子,怎会有只有军队之中方可配备的望远镜呢?冰兮究竟是何人?她背后的主上又是什么身份?

看着崖底忙碌的各怀诡计的诸国密探,冰兮眼角微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笑容还未到达眼底,忽然,耳边传来衣袂飘动的声响。她立刻收回望眼镜,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

在她右上方大概丈许的地方,有一名浑身包裹在黑衣中的男人脚踏在那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细细的观察着什么。

虽距离那人有丈许之远,可冰兮依然感觉到那人周身所散发出的黑暗与冰冷气息,让她心中没由来的胆怯起来。他是谁?冰兮微微皱眉,她有自信,哪怕是面对江湖中一流的高手,也有自保的能力。这人……是第一个让她未战便先胆怯之人!

不好!冰兮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大变。昨夜时间太过紧急,岩石上少主遗留下的痕迹她还不曾消除。如果被他看到岩石一侧的小孔,怕是少主仍活在世上的事实就会被此人猜测出来,由此联想到其他一些事情……冰兮暗暗自责,本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悬崖中间,却没料到有人心细如斯。

果然,当她想到此处,便见那男人跃身到一旁,双手紧贴在悬崖壁上,向一侧攀爬。

好一个壁虎功!冰兮赞叹,这悬崖极其陡峭,只用双手便可攀爬,此人耐力、狠劲都非常人可比。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人一掌拍向崖壁,借力朝上飞去。每次力竭,都以掌击向崖壁,以此产生力量送自己上去。

冰兮再次回首看了下崖底,那些人根本不足为虑。只有这个男人才是最可怕的,被他确信了心中的猜测。以他之心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地上留下的马车痕迹找到风雨楼。到时……冰兮一咬牙,她不能让这个男人找到少主,至少这三天不行。这三天她不会容许任何人去打扰少主的,不为其他,只为心中那一抹柔软。

看向远处横生的树干,冰兮把手中的长绫抛出,在悬崖壁上荡了起来。既然那人已经注意到了这点,她必须在那人回到都城之前,改变马车的痕迹,把他引向错误的方向。

“怡然!”傅青麟猛然惊醒,看到自己所在的地方,竟是他的少傅府,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一掌拍向跪在自己身前的男人胸前,冷声道:“秦轲,你好大的胆子!”

秦轲没有反抗,任由傅青麟一掌落实,身子如断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撞在了柱子上,缓缓地滑落。他左手支地,单膝跪在地上,口中的鲜血不停地涌出,不多时便染红了他身下的玉石。“主人……”

“主人?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人吗?”傅青麟坐在床上,一手捂住胸口,压下心头的巨痛,一手扶着床边,方才使自己没有倒下。“是谁给了你胆子,让你敢擅做主张?”说着说着,口中有些腥甜,一缕鲜血从傅青麟嘴角溢出,在他苍白无色的脸上显得分外分明。

“主人……”看到这一幕,秦轲想要上前,却又不敢上前。“秦轲知道您心中有恨,有怨,恨我阻止了您,但是,哪怕是您杀了我,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最敬爱、崇拜的主人为了一个女人而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她不是其他的女人,她是我最爱的女人……”

“秦轲正是因为知道怡然公主是主人最爱的女人,所以,才会阻止主人,”秦轲说道,“若是怡然公主看到主人如此的不爱惜自己,怕是会心疼的。难道主人忍心让怡然公主伤心落泪……”

从万丈悬崖下坠落,崖底又是鸿毛不浮的寒潭,就算是他也没有把握能安然活命,更何况是一弱女子?傅青麟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但是,他不愿意相信,不愿相信心底那个声音。

“主人,怡然公主或许没死!”看着眼眸中失去神采的傅青麟,秦轲无法把他与昔日傲然天下的男人联系在一起。难道真是美人泪,英雄冢吗?秦轲不忍自己的主人就此消沉下去,当即把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什么?”傅青麟眼中顿时恢复神采,身形踉跄的走到秦轲面前,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急声问道:“怡然没死?你找到她了?”

“没有,”秦轲摇头,“我刚刚得到小五传来的消息,他们青影暗中监视着崖底的情况,除了找到怡然公主所坐得的软榻之外,各国并未有人找到怡然公主的下落。后来,小五忍不住猜想,会不会怡然公主根本没有掉下来,而是在中途就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听到这里,傅青麟眼神一亮,松开双手,示意秦轲继续说下去。

“于是,小五就让小四准备了绳索,从上面往下寻找,”秦轲微微停顿,喘息了几下,调整了下自己的气息,接着说道:“果真被小五发现了一些痕迹!”

“什么痕迹?”傅青麟急声问道,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如斯失常。

“在怡然公主掉落的地方附近有一块凸起的岩石,小五在上面发现了干枯的血迹。除此之外,小五没有看到怡然公主的尸体,由此说明,怡然公主吉人天相,被人所救也未尝不可!”秦轲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傅青麟反而沉默了下来。混乱的思绪也渐渐被他理清,恢复了冷静。许久,他才说道:“秦轲,对不起。”

“主人言重了,”看到傅青麟恢复正常,秦轲笑得很开心。

“让小四、小五密切注意,”傅青麟站直了身子,傲然看向皇宫的方向,说道:“至于,宫中……我自会应付。”

“是。”

“你下去疗伤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傅青麟挥手示意秦轲退下,重新坐了下来。

三天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平淡的,是与以往一样,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是,三天对于怡然而言,却是极其短暂的,哪怕心中再不愿,不想,三天的时间也转瞬即逝。三天的温馨幸福,就像是一场梦,让她没有真实感。

在这三天,怡然没有出门,只是与李嬷嬷一起在风雨楼的后院过着普通人一样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平淡,虽然普通,却是怡然做梦都想要去过的日子。

看着太阳缓缓落下,晚霞嫣红如血。怡然想要让时间停留,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时间流逝,看着李嬷嬷的生命一点点的流失。

怡然与李嬷嬷两人偎依在一起坐在门口,看着落日余晖。

“怡然,奶娘恐怕没有办法继续陪着你了……”从这几天怡然的反应,李嬷嬷心中就已经有猜到了一些。

“奶娘……”怡然紧紧抱住李嬷嬷,不想放手,不想松开。

“好孩子,答应奶娘,要好好照顾自己,宁可多受些委屈,也莫要冲动而丢了性命。奶娘没什么愿望,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在母亲心中,不奢求自己的孩子可以荣华富贵,只愿平安快乐。“答应奶娘,不要再恨下去了。陛下是天子,没有人可以与天斗的……”

“奶娘……”怡然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秘密,不曾说出口。看着奶娘临死仍然为她担忧,怡然不想让李嬷嬷带着遗憾离开,决定让李嬷嬷看到最真实的自己。“其实我……”

“我知道,我的孩子很坚强;我知道,我的孩子长大了,心中有着自己的计较……”李嬷嬷的眼神深邃而悠远,眼中是慈祥,是包容,是理解,还有深深的担忧。“怡然,答应奶娘,不论遭受了什么屈辱,不论经历多么惨痛的痛苦,都要坚强的活下去。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我会的,奶娘。”怡然缓缓松开了双臂,离开了李嬷嬷这个让她感受到母亲一般温暖的怀抱。“月神医。”

“看来你早已发觉我的到来。”月冷非出现在院内,似乎对于怡然能够发现他的行踪并没有丝毫的意外。

“你本无意隐瞒,不是吗?”怡然淡然道,“还请月神医再帮小女子一个忙!”说完,不等月冷非有所反应,怡然身形一纵,动作快如闪电,朝着月冷非而去。

月冷非哑然失笑,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般情景。脚尖轻点,身形缓缓朝后飘去,堪堪躲避过怡然的攻击。

怡然的攻击不复杂,非但不复杂,甚至是可以说,是极其的简单明了。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哪怕是普通人,都可以轻易的做到。但是,她的每一次攻击都直指月冷非要害,功其必救!就是如斯简单的攻击,让月冷非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不再潇洒如风。

看着他们两人的打斗,李嬷嬷脸上逐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贵妃娘娘,您可以放心了,小公主比老奴想象的还要聪慧,还要出色的多。怡然,哪怕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也无法与军队相比。小公主,你做得很好,比奶娘看得更通透。十多年来,无人能够发现小公主您拥有武功,就足以看出您的智谋。

小公主,奶娘真的很想看到你展翅高飞的那一天,只可惜,奶娘等不到了……李嬷嬷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双手也陡然垂了下去。

与此同时,怡然停止了攻击,背对着李嬷嬷的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的脸上没有泪水,因为她的泪早已哭干。“谢谢你,月神医。”怡然轻声说道,说罢,转身抱起了李嬷嬷,神色木然的走了出去。她要带着奶娘离开京都,离开这丑恶的一切,让奶娘的灵魂得到平静与安详。

“……”月冷非看着怡然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暗自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这里。他的任务已经完结,能做的他已经做了,不能做的,他其实也做了,剩下的就要靠怡然自己了。

“月冷非!”

忽然——

冰兮狼狈的从外面跳了进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不见初时的飘然。一身白衣早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脸上轻纱虽在,却已是一片鲜红。

“冰兮!”月冷非脸色大变,身形一闪,便到了冰兮的身旁。屈指轻弹,封住了冰兮周身几处要穴,原本淌流的鲜血顿时被他止住。他扣住冰兮的下颚,手中多了一粒金色的丹药,放入了冰兮的口中,抬起她的下颌,让她能够轻易地把药咽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会受如此重的伤?”

在月冷非的内力驱动下,药力很快发散开来。冰兮苍白的脸色逐渐有了些许的血色,她吃力的睁开眼眸,发现自己躺在月冷非的怀中。挣扎着便要站起来,却使不上一分的力气。她抓住月冷非的手腕,用尽了全力,说道:“带少主离开,快!”

“你五脏六腑皆被震伤,是何人能伤你至此?”月冷非仿佛没有听到冰兮的话一般,查看着她的伤势,沉声问道。

冰兮深呼吸了一下,暗中调息,“我没事,有你月冷非在,我想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快,快带少主离开,迟了怕就来不及了!”

“冰兮!”月冷非沉下了脸色,“我如果现在离开,放任你在这里,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冰兮的伤换作他人,根本无法救治。

“我的命大的很,死不了。”冰兮用尽最后一口气,厉声说道:“少主要紧,带她离开,快!”说完,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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