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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对不起

夜风幽凉,不停撩骚着落地窗帘,帘角时而掀起时而落下。

她坐在地上靠在墙边,昏暗的屋子里,她手上的戒指折射着微弱的光,仿佛是这个房子里唯一的光明。

她望着那枚戒指,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用另一只手盖住它。

这条“锁链”很好的又把她禁锢住了,难道是要将一切放下,释怀,选择遗忘,同顾末琛期望中爱上他,跟他结婚吗?

唉。

凭什么伤害她的人能相安无事幸福美满的过完人生,而她要在炼狱里翻来覆去的被折磨。

她不是被害者吗?

过往皆云烟,可她不是圣人,谁能教教她该怎么原谅,该怎么放下。

她用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抚上心口的位置,仰头感受着那颗心脏。

她真的有点撑不下去了。

安浔,我想忘了你了……

如果忘了你能让我快乐一点。

--

年下,安末浔原本给沈容放了一个月的探亲假,她这几年跟着自己好像都没有过假期,回国后一直忙着诊所的事也没有回过老家,趁着这次过年安末浔也想让她放松放松。

没想到沈容一个星期就回来了。

“安医生,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茶叶,知道你比较喜欢喝绿茶就带来了,你可以尝尝。”

安末浔接过就用周老送的茶具煮了一壶,见她还在旁边等着,忍不住问。

“不是放了你一个月的假,怎么那么快回来。”

沈容蹲下来替她温着茶具:“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安末浔总觉得沈容好像很排斥回家,但介于私事她也没多问了。

茶煮好后,沈容给她滤了一盏,安末浔嗅了嗅,抿了一下口满意的笑笑:“这什么茶?”

“太平猴魁。”

沈容已经走过去整理安末浔桌子上的文件了。

安末浔回忆着:“我记得你家乡是在安徽?”

沈容“嗯”了声,似乎兴趣不怎么高涨。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我也能出去逛逛,到时候我一定去你的家乡品茶。”

沈容闻言回头对着她莞尔道:“好,我给安医生当向导。”

安末浔难得心情好,坐在沙发上品了会儿茶。

沈容看了眼预约表:“安医生,今天上午没有患者了,下午两点有一位,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安末浔举起手表刚想看一眼,无意间又瞥见手上的戒指,眼神敛了下来。

“安医生?”

安末浔重新看向时间:“来回太麻烦了,我中午还约了人,就不回去了。”

沈容还是想让她多休息,毕竟安末浔的身体还得靠休养。

“其实诊所的工作可以适当减少,你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体。”

安末浔抬眸瞥了她一眼:“我不喜欢别人教我做事,沈容,回了一趟家就什么都忘了?”

沈容悻悻低下头,眼神扫过她手上的戒指,默默在心里叹息:“不好意思安医生。”

她识相的选择了出去。

诊疗室里剩下了安末浔一个人,她看着手上的戒指又将目光落在已经微凉的茶盏上,深深叹了口气。

她最近真的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暴躁,沈容好像成了她的出气筒一样,这也是她给她放假的另一个原因,她不想因为她的情绪去伤害别人。

至于她在烦躁些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太多太多了。

中午约定的时间到,安末浔开着车去赴约,到了餐厅江逸已经先到了。

“安医生那么忙还能出来跟我吃饭真是我的荣幸。”

安末浔翻着餐单:“老朋友嘛,不出来显得我摆架子。”

服务员走过来给他们上红酒:“请问两位可以点餐了吗?”

“一份牛排,奶油蘑菇汤,生蔬沙拉,牛排八分熟,谢谢。”

“好的女士,这位先生,请问您……”

江逸忙道:“麻烦上一杯果汁,另外这位女士点的所有菜里不要用任何酒类调味,也不要放辣,甜品也不能上太冷的,还有把我们这边的空调打高一些。”

服务员脸上没多大的变化,但安末浔还是看到他的笑容僵了一瞬。

“好的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跟服务员叮嘱好一切后,江逸才放下心,刚转回身就看到安末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安末浔轻笑了声:“没有,只是想知道什么事会改变一个直男。”

江逸反应半天她话里的意思,也忍不住笑起来:“我是个医生,我每天都会跟我的病人叮嘱这些,不过我刚刚的表现已经可以称作体贴暖男了吧。”

安末浔跟着道:“当然,你刚刚体贴的我都以为你是顾末……”

她瞬间反应过来,江逸也想到她后面的话,二人不约而同的垂下了脑袋,掩饰住这段尴尬。

服务员给他们上完餐,说完请慢用后,江逸才顺势开了口:“牛排配果汁试试,其实也不错。”

安末浔苦笑了声,也不知道是在苦笑牛排配果汁,还是在苦笑前面的尴尬。

二人又沉默下来,半晌,江逸才道:“安浔,我明天回美国了,早上八点的机票。”

安末浔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江逸的语气有些落寞:“这次回国是为了完成我父亲的心愿,能治好你,可惜你的病不止是身体上的,我发现我无能为力。”

“安浔。”他望向她:“无论我帮我的父亲辩解什么,都无法改变他给你做了那场手术的事实,我敬重我的父亲,可他伤害了你,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没办法替他给你弥补,也无法弥补,所以我只能对你说一句———”

“对不起。”

安末浔的神情僵住,捏着刀叉的手指尖泛白,有些恍惚的看向他,仿佛穿过时间,越过鸿沟,那个穿着白大褂,拿着手术刀,疯狂冷漠医生坐在了她对面。

他在对她说对不起。

“安浔,如果时间能重来,如果当时我不是个小孩,我一定拼尽全力,义无反顾的带你离开那个地牢,这样,罪孽都不复存在了。”

他垂着头,声音哽咽道。

安末浔倏然一笑:“你曾经已经义无反顾的带我出去过了。”

她双眸发烫,干涩的厉害:“你是唯一对我伸出手,带我逃出去的人,只有你,给过我希望,只可惜……”

胡琴把她所有的希望给亲手毁灭了,惨烈的,毫不犹豫的。

“只可惜我还是什么都没能阻止。”

江逸闷声道。

其实他阻止了,他阻止了她傻傻苦苦的等待,阻止了无望的希冀,阻止了无力的反抗,也让她终于认清了现实。

否则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胡琴是真的想要她死,为了救她的儿子毫不留情的把她扔进地狱。

那颗心脏无法因为爱跳起来,却因为恨跳了起来,无论是因为什么,她都因此活下来了。

“江逸。”

她叫着他的名字,眼神中多了些释然的笑意:“我接受你的道歉。”

江逸闪着眸光,感动的看着她,当他知道自己所敬仰崇拜视为人生目标的父亲,是别人眼里的侩子手、凶手,他真的又生气又难过,可是他也很纠结,毕竟他始终是一个旁观者。

他以为一句举足无轻的“对不起”对安浔来说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他真的想在走之前诚恳的和她道个歉。

尽管这个道歉也挽回不了什么。

安浔能够接受他的道歉,从她的眼睛里他居然看到了原谅,不完全是对他,或许更多的是父亲。

父亲最后的心愿也是能弥补安浔,他最亏欠的人。

尽管他可能做不到了,但是安浔能接受他的道歉他就已经很欣慰了。

“安浔,谢谢。”

他举着红酒杯,声音颤动:“从我第一次与你重逢我就知道他们带给你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害,更加无法医治的是你被挖走的那颗心时的安浔,没有心的安浔我想象不出是什么样子的,我也不希望你成为那样的人,你今天能接受我的道歉我真的很感动。”

“安浔……”

他唇边扬起笑:“安末浔,忘记安浔吧,我们无法改变过去,既然这个世界没有如果,能选择的也只有放下,别让那些过往折磨你了,我随时期待一个真正健康的没有过去的叫做安末浔的女人,祝你幸福。”

安末浔垂头思虑了许久,才举起果汁对着他的杯子碰了碰。

“嗯,果汁配牛排果然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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