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风有些凉了,秦桑站在桥上,紧了紧衣衫。
自从纸扎铺事件后,秦桑便把自己关在家里,再也没有踏出秦府一步。
如果不是她,婉儿就不会死,如果她没有因为一己私欲将那个娃娃带回家,婉儿现在还好端端地活在这世上。
每每想起婉儿,秦桑就心痛自责到无法呼吸,泪如雨下。
秦桑不止一次想就这么随着自己的好姐妹婉儿去了,但当她想到父母兄长多年来对她的关怀照料,想到秦家上下为了能让她无忧长大而殚精竭虑,她便放弃了寻死的念头。
她不想家人愁眉不展,终日为她忧心。
所以,在父母面前,她强颜欢笑,强打精神,看起来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只是,她再也没去过镇上,也没有再在任何人群拥挤的场合出现过。
自出生以来,秦桑从未觉得自己与人不同,也没有觉得天生阴阳眼给她的生活带来了什么困扰。
而婉儿的死,令秦桑开始觉得,这一切,或许都是一场灾难。
没有人知道,自从被白无常救走之后,秦桑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境一次比一次恐怖,一次比一次真实,一次比一次凶险。
在梦里,她被一群张牙舞爪的厉鬼团团围住,他们叫嚣着,咆哮着,仿佛要把她撕成碎片。
而真正令秦桑觉得胆寒的是,就在不久之前,原本仅在梦中出现的厉鬼竟然开始在现实中频繁出现。
秦桑毫发未损,秦府其他人却接二连三的出事儿。
阿福溺水,彩云烫伤,小卢被劫,云霞坠崖……
秦桑担惊受怕,她害怕还会有人遭遇不测,她更害怕,这一切,还仅仅只是开始。
而直觉告诉她,这些人的经历都与她有关。尽管父母一再宽慰,甚至不惜花重金请来“高人”作法,“大师”算命,试图消除她的疑虑。
但秦桑还是从秦府众人充满惶恐愤怒惊惧的眼神中读出,这些人,也与她有着一样的猜测。
那就是,她是不祥之身,她的存在,只会给秦府带来灭顶之灾。
秦桑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馒头,这还是母亲今早新蒸的呢,又圆又大,麦香扑鼻。
也不知道父母兄长现在可好,看到自己留下的信笺,怕是要急疯了吧。
可除了离开他们,秦桑别无它法。
这是十五岁的秦桑,唯一能想到的可以保护他们的方法。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她只希望,父母能理解她的一片苦心,好好地生活下去。
山间丛林密布,道路崎岖不平。
对于常人来说,不迷路已属万幸;可对于自小便在后山玩耍的秦桑来说,这里她再熟悉不过了。
利用太阳和北极星判定方位,通过捕猎获取食物,跟踪动物、鸟类、昆虫、或人类的踪迹寻找水源,用枯草、干树叶、桦树皮、松针、松脂、细树枝生火……
如果用现代的标准进行衡量,秦桑绝对称得上是一名野外生存达人。
天色渐暗,山风呼号。
秦桑衣衫单薄,她突然想起,包袱里还有一件棉衣。
山风刺骨,聊胜于无。
她摘下包袱,将馒头叼在嘴里。
却不料,一个不稳,馒头“咚”的一声掉进河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她裹上棉衣,呆立在原地。
为免被家人发现,秦桑离家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带,包袱里除了身上这件棉衣,几吊铜钱,一些散碎银两,便是已经夭折,魂归地府的馒头君。
秦桑腹中饥饿难耐,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等过了桥再穿衣,可为时已晚。
她盯着馒头掉下去的地方,妄图能寻找到一丝丝踪迹。
突然间,狂风大作,白浪滔天,原本水平如镜的河面波翻浪涌。
“是谁?”
一个怒气冲冲的年轻人,头上顶着一个红肿的大包,从水中的旋涡里缓缓升起,手上还拿着秦桑啃了两口的馒头。
秦桑欣喜若狂:“这位兄台,是你捡到了我的馒头么?”
年轻人揉着脑袋,瞪大了双眼,满脸都写着震惊:“兄台?”
秦桑点点头:“对呀,难不成是姐妹?兄台,你是新死的水鬼么?”
年轻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呵呵一笑,对秦桑的话嗤之以鼻:“水鬼?这方水域都在我的掌管之下好不好?”
秦桑面露愧色:“不好意思,水鬼先生,擅自闯入你的地盘儿是我不对。但那个馒头你能不能还给我,它对我来说很珍贵,我下次再带馒头来祭祀你。”
“……我不是水鬼……”
“好的,水鬼先生。请问,馒头可以还给我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