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刀光剑影,犹如疾风巨浪一般,而那身影形单影只,在变幻莫测的阵型中忽左忽右,形如鬼魅,只是,所到之处,血雨肉糜,始终飘荡。
围攻的人越来越少,与之增加的却是人们心中的恐惧,终于,一名持盾的甲兵眼看那道身影轻巧的捏碎一个刀兵的脖子,转身向自己而来时,竟然恐惧的哀嚎一声,随即弃盾逃跑,旁人一看,纷纷效仿,那条身影轻哼一声,也不追赶,只是双手一扬,数道劲气带着嗖嗖的声音射出,每道声音都取走一条人命。
遍地横尸中,白衣少年早已不复之前的悠然淡雅,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的脸颊滑过,急促的呼吸中,握剑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极力控制着语气,却依然掩盖不住那份恐惧,“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那条身影轻笑一声,语气中饱含着讽刺和戏谑,“要求饶么?”
白衣少年慌忙丢掉手中的剑,双手扶着颤抖的双腿扑通一声跪下,再次吞咽了一口唾沫,轻声的,试探的,乞求道“可以吗?”
“不可以!”
热闹的场地重新归于寂静,浓重的血腥气就连风都不愿意光顾。
大胡子苏醒过来的时候,战斗早已结束,浓重的血腥味冲刷着他的鼻腔,加之严重的内伤,使得他的胸中异常憋闷,但他依然保持昏迷的状态没有丝毫动作,或者说,是不敢有丝毫动作,甚至连眼皮都不敢稍动。
“如果你想再次昏迷的话,我可以成全你。”耳边传来的冰冷的话语,让大胡子的心顿时沉到了十八层地狱,那语气,那声音,都彰显着胜利者的身份。
“看来殿下已经完了,作为殿下的护卫统领,即便自己活着,余生也要永世被朝廷缉捕,再也回不到原来的生活。”大胡子越想心中越是悲凉,渐渐地竟然萌生出了死志,随即抓起身旁的佩刀,便要横刀自刎。
然而冰冷的刀锋刚刚接触到温热的脖子,便觉右臂一麻,再也抓不住刀柄,任由佩刀跌落一旁。
“我还没有让你死!”
生不得好生,寻死又死不成,大胡子心底忽的燃起一股无名之火,愤怒压倒了心中的恐惧,他睁开眼睛,刚要痛快的喝骂一场,却在睁开眼睛的瞬间不由得愣住了,愤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喝骂之声停留在喉头,发出咯咯的声响。
遍地横尸中,白衣少年迎着月光,站在自己的身侧,一手提着金色软剑,一手摩挲着一块环形墨玉,那墨玉也不知是何等宝物,在月光中漆黑如墨,在黑暗处却散发着乌黑的光芒。
“怎么,你要骂我吗?”白衣少年小心翼翼的将墨玉纳入怀中,又随手将软剑别在腰带处,凑到大胡子跟前,指着自己的脸,问道“我是谁?”
大胡子彻底懵了,眼前之人分明就是殿下,而声音语气却是之前那条黑影。
“你,你是谁?”大胡子心中如此想着,随口便反问了出来。
回答他的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而后又是一句呵斥“我在问你。”
大胡子被这一记耳光抽的七荤八素,心中不由得暗骂“我他妈哪知道你是谁,你自己......”想到这,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抽过,强行将他的心思打断。
“骂我不行,腹诽更不可以。”
连续的两个耳光,让大胡子的脸看起来胖了一圈,也让他的心思明朗起来,管他是谁,这张脸分明就是殿下,殿下没死,我也就不会沦为丧家之犬,心思转到此处,也不顾身上的伤口,慌忙起身跪伏在白衣少年的脚下,一脸谄笑的仰视着对方,说道“您是我的殿下,石崇殿下,您是我的主人。”
“好,你最好牢牢的记住这一点。那你又是谁?”
“我是殿下的护卫统领,我叫......”
“好了,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殿下这个称呼,你的殿下躺在那儿,我不过是借他这张脸皮用用。还有,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叫黑狗。”
大胡子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只见一具赤裸的男尸,脸上血淋淋一片,却是被人剥走了脸皮,狰狞,恐惧,痛苦的表情还保留在那张毫无皮肉的脸上,一看之下,大胡子觉得头皮都要炸了,瞬间肝胆俱裂,哆嗦着趴在地上,一边扣头一边颤抖的说道“多谢主人赐名,小的以后就叫黑狗。”
白衣少年轻蔑的望着地上的大胡子,随手丢出一枚金印,说道“这是你那位殿下留下的,你拿去,林外你们掳掠的那些百姓,统统放了!”
“啊?”大胡子闻言稍一愣神,一记重重的耳光便抽在他的脸上,这一记耳光可真够重的,大胡子只觉得身子一个趔趄,脑子一阵发蒙,双耳嗡鸣不止。
“听明白了吗?”
大胡子这下不敢有丝毫犹豫,他爬过去小心的将金印捧在手中,磕头如捣蒜一般,一边磕,一边应承道“明白,明白。”
“明白了还不快滚。”
大胡子闻言连声谢恩,迅速的在地上滚动着,隐没在了林间。
白衣少年轻蔑的望着大胡子离开时滑稽的表现,脸上却没有丝毫作为胜利者的喜悦,相反,落寞和痛苦浮现在那张不属于他的英俊脸庞上,让人看上去颇为怪异。他抽出腰间的软剑恭敬地捧在手中,轻柔的摩挲着,悲伤地说道“父王,游龙剑回来了,您看到了吗?”他抬头望向天空,眼神中带着期望,似乎想得到什么回应。
漆黑的夜幕中,一颗流星从他的头顶划过,一闪而逝。
他望着那颗流星消失的方向,嘴角微微翘起,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他木然的跪倒在地,嘟囔道“父王,我知道您一直都在看着昊儿,我知道您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片刻过后,伪装成石崇的昊儿,也就是司马昊,红肿着眼睛,委顿的靠坐在一颗大树下,望着天空说道“父王,昊儿过得很好,师父师母对我视若己出,一身绝学也是尽授于我,但...但他们对我越好,我的心中就越是难受。父王,我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父王,您告诉我,当年,师父既然能轻松地将我救出战场,为何不能救您。这十年来,我每每想到您被湮没在马蹄下的那一刻,我心中的恨意就无比的强烈。武艺大成之后,我想去为您复仇,但每次都被师父严斥,他总是说要我放下,放下仇恨,大义为先!我去他的大义为先!我每次听到这句话都能感觉到...感觉到我对他的恨。但每当我恨得不能自持的时候,师父和师母对我毫无保留的爱,那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却又让我心中无比的温暖,尤其是他们的女儿小墨,我的妹妹,她总是在我难受的时候陪着我,讲着她听来的故事,说她的小委屈和高兴的事。”
说到这里,司马昊脸上神情复杂,眼神中饱含着矛盾。过了片刻,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痛快的呼了出来,像是给自己鼓了鼓气,说道“父王,我今天杀了石崇,就是要借他的身份,用他的权利来为您复仇,当初您要我一切听师父安排,但是我今天不想听了,我违背了师父的教诲,也就是违背了您的意愿,我这么做,您会不会怪我?您能给我一些启示吗?”
话毕,司马昊睁大眼睛,望向天空。就在他望向天空的那一刹那,一颗流星从他的头顶划过,拖拽着长长的尾巴,滑向远方的天际。
司马昊望着那远去的流星,犹疑的慢慢的站起身子,嘀咕道“父王,这就是您给我的启示吗?”
话毕,他不再犹豫,大踏步的往流星划过的方向走去,在路过石崇尸身的时候,他顿住身形,眼角对着地上的那具尸体轻蔑的一扫,恶狠狠的说道“你,只是一个开始。”话毕,他的脸庞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提起真气,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