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密林中,黑衣人身形踉跄的穿梭于林中的阴影处,看他此时的情形,着实够惨。面罩和前胸上,还布满了他喷出来的鲜血,此时尚未干凝,散发出阵阵血腥味。身后左肩处,一柄飞刀的刀刃已经全部插了进去,只留了一个刀柄在外,鲜血已经湮透了他的整个后背。好在司马昊出手仓促,而这黑衣人又极力躲闪,这才没有伤到要害。
黑衣人心中显然很是不安,他不时地回头查看着后方的状况,右手紧紧捂在左肩的伤处,气息急促而沉重,不时夹杂着几声呻吟。
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棵三人满抱的枯槐,黑衣人心中一喜,警惕的眼光扫向四周,见四下无人,闪身来到树后,隐没了身影。
原来,这颗枯槐的树根底部,有一个不小的树洞,一个人矮着身子蹲在里面,还能空余出一些空间。
黑衣人大口喘息着,口中和喉间的干涸让他不时地吞咽两口唾沫。
周围的安宁让黑衣人心中的仓惶减少了几分,他调整着呼吸,扶着洞壁,缓缓地坐了下来,随即颇有些恼意的将面罩从头上薅下,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此人正是王念,他手里紧紧地攥着面罩,气急败坏的一手捶在地上,脸上含着三分痛楚,三分不解和深深地恼怒。
在王念的心中,这次的计划堪称是天衣无缝,本来嘛,两个半大的孩子,一个不懂半点武功的姑娘,在人迹罕至的后山老林里,还不是任由自己随意处置。即便那孙耀的身手超过了王念的预期,却也无妨大局,伸伸手便可扫除二人,将那小墨绑来,再稍加手段,不愁得不出墨玉的下落。可谁知道,半路却杀出了这么一位,无端的搅乱了自己的好事。
虽说自己与这石崇并不熟络,可自己的父亲王植对他却甚是了解,说起来,王植还算是这石崇众多师父中的一个,根据他的说法,这个石崇沉迷酒色,残忍嗜杀又自大中庸,虽说有些练武的天赋,却一直武功平平,也就是念在此处,王植才和石崇协定,助他得登大宝。至于得登大宝之后,王植如何盘算,王念却是门儿清。
以往少有的几次见面,王念虽然脸上对石崇恭敬有加,心中却不免鄙夷不屑,本来嘛,他们父子二人只是将石崇当做称霸天下的踏脚石,心中哪里存的半点敬意。可今日的石崇,却哪里有往日的影子,不说他的谈吐气势,全无半点纨绔,就单论他的内力身手,便已经远超王念,直逼王植了。更不用说,他还用出冉丹的独门绝技,虎啸九天,更是让王念心中又惊又疑,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又想起那石崇最后一语,说什么今日之事,让他不喜,难道,那石崇早已得知墨玉之事,再联想到冉丹的独门绝技,心中更是起疑,莫非这冉丹也是石崇的师父?他哪里知道,这原版的石崇,早已被司马昊毙于手下,而司马昊,却是冉丹从小悉心培养的墨仕传人。
王念自然不知道这些,纵然心中疑窦重重,却终是无解,好在,他心中知晓,过得几天,墨衣卫选拔之前,其父王植便会返回羊头岭,届时,将今日之事上禀父亲,或许能够得到一些眉目吧。
王念闭着眼睛稍微缓了一下,扭头看了看左肩上直插没柄的飞刀,心中一狠,抬手拔了出来,大蓬的鲜血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吼,喷射而出。王念紧皱着眉头,在急促的喘息中,艰难的将上衣脱下,伸手朝着树洞深处摸去,信手拽出了一个锦布包袱,包袱里,是一套王念平时穿着的衣衫鞋袜,几个瓷瓶还有一副绳索。
这副绳索本来是给小墨准备的,此时却是无用了,被王念随手丢到一旁,而后用牙齿叼开瓷瓶的木塞,将伤药敷在伤口处。
这简单的几个动作,却仿佛耗尽了王念全身的力气,他颤抖着处理好伤口,顾不上脸上滚滚而下的汗珠,就那么缩着身体瘫软在树洞里,嘴里还有气无力的碎叨着什么,离得近了,才断断续续的能够听清。
“石崇,你给我等着,今天的这一刀,我迟早讨还回来...”
且不论这王念在树洞中如何心思,单说黄晴一行五人回到村镇,便径直奔向了议事厅,也就是黄晴的父亲,墨匠家主黄振的家中。
黄振阴着脸听完女儿的遇袭遭遇,当下便勃然大怒,招来赵曼,黄冀以及墨衣卫中其他几位主事,共聚议事厅。
议事厅上,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又惊又怒,当下便有人叫嚷着要带领墨衣卫去后山搜寻,找出这个黑衣人。不过这个提议刚刚提出,便被赵曼以及黄振否定了。
黄振怒容满面,眼神却清澈透亮,他看着愤慨的众位,长叹口气说道“此事暂时不宜声张。若出动墨衣卫大肆搜山,则必定引人注意,如果这消息被村民得知,难免人心惶惶。马上就是墨衣卫选拔的日子,这羊头岭上不能乱。”
“那就这么算了吗?爹,那黑衣人受了伤,跑不远,可能就藏在后山,我们此时...”黄冀听到妹妹遇袭,本就满腔怒火,此时再听到父亲如此说话,难免气急,登时便霍然起身,大声争辩。
“放肆!”赵曼看得黄冀如此做派,大喝一声,起身打断了黄冀。
看着父亲眼中的丝丝失望,再看赵曼一脸怒容,黄冀也知道言语有失,只是脸上依然忿忿不平,低头不语。
黄振轻咳一声,与赵曼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赵曼这才坐下,面容肃穆的对众人说道“虽然我们墨家讲求言论自由,人人平等,但面对长辈上官,却不能没了章法,尤其是在军中的,这一条规矩必须时刻谨记,听到了吗?”
“是”连同黄冀在内,所有墨衣卫军官顿时站起面容同样肃穆的大声回应。
“好”赵曼环视众人,继续说道“墨衣卫听令!”
“是!”
“黄冀,你带墨衣亲卫守护议事厅。其余在场的所有墨衣卫,带齐装备,随我出发至后山。”
除黄冀外,所有的墨衣卫主事皆大喊遵命,而后齐刷刷的对黄振施了一礼,才退出议事厅。
“赵统领,我也要去后山找那...”待到那些主事退出大厅后,黄冀对着赵曼施了一个军礼,正色道。
“执行命令!”赵曼抬手打断了黄冀的申请,而后语气略微缓和道“遇袭的是黄晴,你们兄妹一直感情不错,所以我能体谅你的感受,但你处置这件事的方法和对待家主的态度,必须更正。”
黄冀难得听到赵曼如此柔和的语气,瞬间晃了下神。赵曼见黄冀如此神态,不免气结,随即厉色道“那黑衣人很有可能寻到这里,如果家主或者其他人少了一根头发,我扒了你的皮!”
黄冀瞬间惊醒,匆忙领命应是。
赵曼回身对黄振施了一礼,又看了黄冀一眼,这才快步走出了议事厅。
黄振看着赵曼离去的背影,又望了望自己的儿子,脸上涌起一阵潮红,随即猛地咳嗽了一阵,说道“冀儿,我知道你对曼曼的心思,可此时的你,很难走进曼曼的心里。”
黄冀走到父亲的身边,轻轻地拍着父亲的后背,一脸的落寞,说道“父亲,请您教我。”
黄振轻笑一声,语气中尽显苍凉。
“随我去看看你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