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再次降临,几堆篝火分散在一个小山坳里,忽高忽低的火苗伴随着干柴爆裂的噼啪声,将周围陡峭的山壁照映的忽明忽暗。
小墨怀抱着双膝,紧靠着火堆而坐,眼神略显惶恐的看着远处的漆黑,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你怎么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墨循声望去,只见孙耀正怀抱着一捆干柴,站在自己的不远处,关切的望着自己。
“我怕黑”小墨收回眼光,略显惶恐的回过头,眼神闪烁,无处安置,只好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孙耀犹豫了一下,紧了紧怀抱干柴的手,快步走到小墨的身边,将怀中的干柴散落在火堆边,寻了个位置坐下,确是正好挡住了那远处的漆黑,他一边往火堆中添着干柴,使火堆更旺,一边吞吞吐吐的说道“谢谢啊,昨晚要不是你,我就让那头狼吓死了。”
小墨听到孙耀的话,想到昨晚的肌肤之亲,更是羞涩难当,哪里说的出话来,孙耀见状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憨笑一声,赶紧转移话题说道“其实我很喜欢晚上,因为只有天黑了,星星和月亮才会出来。”
小墨偷偷的瞥了一眼孙耀,只见他蜷缩着腿,上身微微后仰,双手撑在身后的地上,正在抬着头看着天空,一副新鲜的模样。
小墨见状也抬起头,只见无数的星星或拥挤在一起,或散落在一边,杂乱无章的挂在天上,这时,孙耀抬起手指着天空中的几颗星星,对小墨说道“你看,这几颗星星连在一起,像不像一只小鸟?”
“是有些像”小墨盯着那几颗星星,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还有这几个,那边那几个,还有...”孙耀不停地指点着天空中的星星,如数家珍般不停地对小墨说着,到了后来,小墨偶尔也会指着天空,对孙耀说着什么。
二人坐在火堆旁,指点天空中的繁星,渐渐地说笑起来。
陡峭的山壁上,火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一个孤独的身影坐在一块凸出的巨石上,看着下面有说有笑的两个孩子,手中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墨玉,目光微微有些出神,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此人正是司马昊,此时的他十分苦恼。他显然高估了自己,他本来的想法是找到小墨,表露身份后带她离开,但当他依稀看到小墨的身影后,却始终无法迈出脚步--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墨,于是,他隐匿身形,远远地坠在队伍的后面,一路跟到了这里。
这一路上,司马昊无时无刻不在暗中观察着众人,小墨好像对孙耀一家极为依赖,而孙耀一家对小墨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而且,对那周岚以及车上昏迷不醒的的孙启,司马昊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搜肠刮肚之下,回忆却总像是隔着一层窗户纸,终是无果,只能暂且搁下,不再他想。
还有那赵曼,对小墨也是极好,一路上嘘寒问暖,望向小墨的眼神中,总是充满了莫名的宠溺和怜爱。
有好几次,司马昊心中都萌发了退却之意,毕竟,他所谋之事,充满了危险和未知的变数,带着小墨在身边,餐风饮露,刀来剑往,总是不便,不若将小墨留在众人身边,总算有个安稳的生活。但随即想到那王念等人,又不禁心中忐忑,皱起眉头,心中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先隐匿行踪,亲上羊头岭,视情况发展,再行决定。
其实,对于王执王念这些人,司马昊心中自然清楚,他们绝非良善之辈,只是心中隐藏多年的仇恨,和对师傅的偏见,让他渐渐地迷失了本心,才会在那山顶百般纠结,却最终眼看着冉丹夫妇跃下悬崖。不过对于小墨,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却被他视若逆鳞,如果王念等人胆敢触碰小墨,那司马昊并不介意,让游龙剑上,再多加一条人命。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这个小山坳的时候,人们早已收拾好行装,准备上路了,此刻,众人围在马车周围,颇有些紧张的看着坐在马车上的小墨,只见她翻看了一下孙启的伤口,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切了切脉,神色轻松地对众人说到“启叔恢复的很好,应该没有大事了。”
周岚依然坐在车头,听到小墨的话,紧锁的眉头才稍稍舒展。
这时,人群中,一个少年挤了过来,正是此前和孙启等人一起断后的铁蛋,铁蛋望着依然昏睡的孙启,不无担心的说道“小墨,你说启哥恢复的很好,可是为什么他一直也不醒啊?”
“那是因为启叔失血过多,所以才一直昏迷不醒。人在受伤极度虚弱的时候,昏睡反而是一种自我保护的体现,这样,伤也会好得更快一些。”
“哦”铁蛋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随即憨笑道“小墨你真是厉害,懂得这么多东西。”
“哼”小墨颇有些傲娇的轻哼一声,对铁蛋做了一个鬼脸,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是什么事情让大家这么开心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曼牵着坐骑自山口处缓缓走来,脸色略有些疲惫,马上一人却是孙耀,此刻正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陶器,脸上是慎之又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陶器中的东西。
众人赶忙让开一条通路,待到离得近了,才看到那陶器中竟然盛着多半罐的羊奶,一直走到马车旁,孙耀将盛着羊奶的陶器交给小墨,才长呼一口气,对周岚说道“娘,昨晚我听小墨说羊奶对爹的伤有好处,所以...”看到满脸黑线的母亲,孙耀硬生生的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周岚此刻是又生气又感动,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赵曼在一旁掩嘴一笑,说道“阿岚嫂子,我们可是跑了好远的路才找到一头母羊。”说到这,赵曼满含深意的瞅了一眼孙耀,莞尔一笑,戏谑的继续说道“估计那些小羊,要饿几天肚子咯”
周岚不好意思的一笑,对赵曼说道“这小子顽皮,倒是让赵统领受累了。”说罢,周岚瞪了孙耀一眼,说道“看你爹醒了怎么收拾你。”
赵曼轻轻摆手,对周岚说道“无妨”随后目光转向孙耀,大加赞赏道“倒是这小子,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那羊群跑的极快,要不是他事先准备,先摸清羊群常走的熟路,又利用地形伏击,围追堵截,我们还真得不到这些羊奶。若是您舍得,把他交给我,我带他在军营历练两年,准是一个棒小伙。”
周岚欣慰的一笑,望了望马车上的孙启,说道“此事,还要他爹来做主。”
赵曼微微点头,也不纠缠,转而说道“刚才大家那么开心,是不是孙大哥的伤已然无碍了。”
周岚微微点头,将小墨的诊断复述了一遍。
赵曼惊奇的看着小墨,上下打量了几眼,说道“小墨,你家可是杏林世家?”
小墨似乎有些畏惧,往周岚的身后挪了挪,说道“我小的时候,娘教给我的。”
赵曼见状心中释然,看到小墨躲在周岚的身后,心中一阵怜意油然而生,眼中浮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对着小墨微微一笑,转而对大家说道“还有不到两天的路程,大家启程吧。”
山路愈加的崎岖难行,也或许,那根本不能被称之为路吧。
一天多的时间下来,众人在山中转的是迷迷瞪瞪的,这四周山势环绕,险峰林立,岔路繁多,人们的视线偶尔能透过两山之间,看到的却是另一座重叠的高山。虽说孙耀在之前生活的村落也曾经上山入林,却何曾见过如此连绵不绝的山势以及...这诡异的景象,只见他粗略的看向四周,只觉得一阵恍惚,入目之中,这周围的山石树木,远处的山头连绵,却和他们已经走过的地方是惊人的相似,换言之,你现在看到的景象是如此,但当你越过一个山口,转过一个岔道,所见到的景象却依然没有改变,那感觉,就好似遇到鬼打墙一般,虽然人在其中不停移动,却始终犹如原地踏步。只是不知如此诡异的景象,到底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孙耀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却奈何赵曼早在这诡异初现之时,就御马离开,在队伍的前头领路而行。而看向母亲的时候,则发现母亲一脸正色,眼神中透出一股戒备的状态,不时地向四周某些地方扫视着。
其实,孙耀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四周有数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视,可抬眼望去,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就这样,又过了小半天,队伍穿过一条隐秘的小路,再转过一个豁口,眼前才豁然开朗起来。只见一座雄伟险峻的高山矗立在众人眼前,犹如一只羊角冲天而起,那高山的两侧,犹如刀削斧劈一般直上直下,只有众人面向的这面山体,还略微平缓一些。山脚下,是一片开阔平整的空地,足有七八个村落那么大,穿过那片空地,是一个极短的缓坡,缓坡之上,一条角度颇大的陡坡,在满山林木的遮挡中,若隐若现,弯曲盘旋,不知通向何方。
众人还在惊叹之时,只见赵曼抬起一只手,示意队伍停下,而后便翻身下马,微笑着朝众人走来。
“诸位,此处便是我墨匠的驻地羊头领了,还请诸位在山脚下休息一晚,待明天一早,我再带大家上山。”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的疑惑,心中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上山的路就在眼前,而且此刻天色尚早,却为何要等到明天一早呢?只是众人毕竟初来乍到,主人如此吩咐,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纷纷点头应是。
赵曼看到众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中自然清楚大家的想法,随即爽快的笑了笑,说道“诸位不必多心,今晚好生休息便是。”话毕,赵曼转身对身边的墨衣卫交代一些什么,便欲离开,只是此时,那沉默了一路的黄冀跑了过来,温柔的说道“曼曼,我和你一起上去吧。”
赵曼看了他一眼,板着脸冷冷的甩下一句不用,便转过身子不再看他,展开身法,急匆匆的往山上奔去。
黄冀看着赵曼远去的身影,神色中显出一丝无奈,只是这丝无奈却是一闪而逝,就化作了满满的坚韧,那锲而不舍的表情看在周岚的眼中,不由得心中暗叹一声。
“好一个痴情的缠郎”
待到赵曼的身影渐渐地隐没在陡坡之后,黄冀才恋恋不舍的将目光移开,引领着众人向山脚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