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南特老城,一片死寂。那家南特最有名的馅饼店原本应该游人如织,旅客都喜欢在这买些手信馈赠亲友,但今天在店内,仅存着一丝生机——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女人,她正在把还没有过期的馅饼堆叠起,准备搬到停在外面的白色面包车上。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一个朝不保夕的末世,还要到那么远来取馅饼,就为了满足闫东的口腹之欲。可她这时已来不及多想,只是希望能够赶紧完成任务,回到儿子身边。
又快要过去半个小时了,按照防毒面具使用的设计寿命,她又要换一个了。她从南特疗养院里带来的早已经过用完,不过还好她来此之前,已经在超市里找到了二十多个,那已足够她回程了。
这个女人,正是罗杰的母亲林芯。她把刚叠好的一堆搬到后备箱,车后座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他虽算不上英俊,但端正的五官,有一种让人不自觉想亲近的感觉,那大抵可称之为面慈目善。林芯,是刚刚在超市取物资的时候发现他的……
事实上,虽然林芯在出门前对这个世界所呈现出的糟糕已经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可当真的直面它的时候,那种恐怖还是超乎了她的预期。
停在疗养院的车不少,她最终选择了一台面包车,因为外面的公路一定很糟糕,身材小但装得多的小货车才最实用,这个时候,即使是再贵再豪华的车,只要是载不了多少能维持生命物资,那跟废铁也没有两样。
开着车出了疗养院,山前的公路与以往似乎无异,偶尔只有发现几台停在路边的车,司机无一例外,都捂着胸口,头压在方向盘上,仿佛睡着了似的。林芯不敢多看,只是深呼吸一口,然后往超市开去。
离开了山间公路,进入国道,路上的车稍微多了一些,但好在政府早已宣传让大家留在室内,路上没到“拥堵”的状态。
顺利地在高速路上开了二十分钟,林芯却遇到了状况,几台车横七竖八死死地挡住了去路,看样子是开太快撞在了一起,其中有两台双闪灯还一直闪着,林芯走下了车,观察了一下,她无心思去数究竟有多少台车堵在那儿,只知道已经无法向前了。她摇了摇头,上车,挂挡,掉头。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在高速上逆行,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规矩。
从刚刚经过的出口下了高速,林芯开着车走上了国道。这一路并不畅通无阻,偶尔遇到三四台车因为交通意外,并排钉在路上,就会把林芯的去路挡住,她也就不得不选择抄其他小路。走走停停,寻寻觅觅,原本四十分钟的车程,林芯走了足足两个多小时。还好带了足够的防毒面具,否则她很有可能直接死在了路上。
终于开到了超市前,原本半小时车程,林芯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她看了一下油表,还剩下一大半,应该足够开回疗养院。停好车后,林芯马上跳下车,跑向超市门口。
但刚跑了几步,她就不小心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险些摔倒,在她踩到那东西的同时,一个轻微的呻吟声同时响起。林芯站稳定睛一看,是一个年轻人!活着的年轻人!他的手臂整条被血液染成了鲜红色,丝丝的血液还在伤口上泊泊流出,他靠着超市的门口旁的墙上坐着,如果不是林芯发现他还活着,估计他有可能慢慢地流干了血死在那儿。还有更幸运的是,他遇到的是林芯,因为她曾做过护士,所以知道如何处理这些伤口。
林芯马上跑进超市,找到了药箱,并找来了针线,给年轻人洗刷伤口,简单地缝合了伤口,止住了血。接着她又去到医药用品区,找到了大卷的纱布,给年轻包扎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进了超市内,找了个充气床垫,让他躺下。
做完这一切后,林芯感觉自己已经有些筋疲力尽,她也很想躺一会儿。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因为她越晚回去,罗杰的境地就越糟糕。
林芯这时才腾出时间看看躺在床上的年轻人,她隐约觉得年轻人眉目间有点眼熟,可一时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不过更让她好奇的是,他竟然暴露在阳光下却依然呼吸顺畅,丝毫没有要被死神眷顾的迹象。林芯逼迫自己从思考中跳出来,她没时间多想了,要赶紧把物资都收齐,然后还要去馅饼店。
那个年轻男子,是在林芯快要取完货物的时候苏醒的,林芯把他扶到了车上,他说,他的名字叫雷子善。
眼看刀子就要刺穿罗杰的身体,此时有一双手按在了闫东的手上,闫东生气地盯着阻挡他的人,竟然是温庆峰。闫东还没来得及发难,温庆峰便已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东哥,你是领袖,冷静!现在‘道理’已经在你这儿了,不要冲动,万一出了人命,大家就都会以为你这是杀人灭口,这帮人往后也就不好管了。”
闫东眼珠一转,觉得温庆峰说得在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暂且安定住激动的情绪。“我安排丽俪到杂物房找东西,出来刚好遇到了她,那时就有些衣衫不整,可能是因为找东西太投入,然后提醒了一下她,跟她闲聊了两句,她就回去了。”闫东就像在发表演说,视线扫视了众人,最后落在阚丽俪身上,微笑着说,“是这样的吧,丽俪?”
“是……是的。”阚丽俪只能这样回答,眼泪还不住地往下流。
“我当时一直都在跟志勋在处理电的事,是吧,志勋?”闫东转头向叶志勋问道。
“是……是,当时我们在一起,没离开过。”叶志勋识趣地回答道。
“你……你们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你们这是在颠倒黑白!”罗杰急得哭了起来,对着阚丽俪说,“我这是在帮你啊!”
阚丽俪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不要再乱说了!没有!没有!呜呜……”
温庆峰紧紧搂了住丽俪,安慰道:“没事,我信你。”
温庆峰的举动让罗杰害怕了,他更急了:“庆峰!你下午明明跟我说丽俪跟你讲闫东是……什么她的!让我作证,还……还让我帮你杀了闫东。”
“我!没!有!”温庆峰理直气壮地说,“你怎么一个接一个地冤枉我们?哦,我知道了,就因为我们都得罪过你,让你不爽是吧?东哥今天派你妈出去,那是我们生存需要!而我昨天不小心摔着你父亲的遗体,也不是故意的,而且已经跟你道歉了。用冤枉别人的方式报复,合适吗?”
罗杰张大嘴巴,一时无言,脑海里在搜索温庆峰还跟他讲了什么。“你……你还跟我说,闫东喜欢吃老城馅饼,特意写在清单上,让我妈开去拿。”罗杰仿佛抓到了一条救命稻草。
“什么老城馅饼?清单是我们讨论出来的,我压根就没让你妈去拿!”闫东抢过话来。
“你这也太扯了吧,东哥怎么可能因为一己私欲而弃我们整个团队的命运而不顾呢?而且还是因为一个馅饼?是你自己喜欢吃吧!昨天在太平间前,你亲口说过的!”温庆峰接着说。
“我……我……可……可……”罗杰第一时间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的话,只能硬着头皮说,“当时……当时你就是这样说的。而且……而且你还说,就是因为要去那么远,我妈……我妈才……才会这么晚……”
温庆峰冷笑道:“好啊,那等你妈回来,我们对质好了。不过,你妈能不能回来都难说。”看到温庆峰如此有恃无恐,罗杰更害怕了。
“庆峰,别跟他磨叽了,把他扔出去吧!”闫东愤恨地说。罗杰一惊,吓得坐在了地上。
“东哥,先别!”温庆峰这一开口,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闫东,大家都以为他会马上行动,把罗杰置之死地。温庆峰走到闫东身旁,在他耳边轻声地说了些什么,闫东边听边不停点头。说完后,温庆峰向大伙儿说:“刚刚我跟东哥商量好了,为了洗清我的嫌疑,等林芯回来后对质,他再作定夺。”
“对!庆峰考虑周到!你,把胖子扔到黑房子吧。”闫东指了指叶志勋,叶志勋有些不快,但也只能听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