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密林,金发少年裹紧氅袍,取出酒囊喝了一口后递给陆陨,陆陨摆摆手坐在一棵高大树冠下的干松土地上,“你到底是谁?”金发少年咧嘴一笑,“果然身怀圣火不惧寒冷。炼金术士向来以博学著称,你又是天鼎炼金学院的佼佼者,想必对西氏和木氏的恩怨比较了解了。”陆陨点点头,“略知皮毛而已,愿闻其详。”
金发少年叹道:“你这是让我自揭伤疤啊!”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木灵帝国当政之前是统治力远超它的西荆帝国。再早时群雄割据,西氏和木氏是中庭州两大家族,西氏在木氏的辅助下横扫八州,建立了大一统的西荆帝国。当时民间流传一句谚语:中庭一支‘西’,有‘木’凤来栖。开国皇帝西灿知道后不但不生气,反而感念木氏家族功劳,制作了三枚梧桐形状的凤梧令,赐给西氏两王和木氏一王,让他们分别前往皇室势力相对薄弱的罗曼州、瓦奎州、权素州节制当地势力。见凤梧令,如见皇帝本人。”
金发少年又喝了一口酒,恨恨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镇西王木远丰当了列土封疆的王爷还不满足,竟然惦记起皇位来了,竟然暗中联合各大势力颠覆了我西荆帝国,还意图将西氏族人赶尽杀绝!”金发少年咬牙切齿,双拳紧握,陆陨却只是冷冷的道:“看样子你是西氏族人了,既然你们家族已经一统帝国,可见势力之庞大,为何有人造反会一呼百应,帝国迅速土崩瓦解?”
“这……”金发少年一时语塞。陆陨继续道:“不如我替你说吧!西灿建国后倒也中规中矩,待二世西广接了皇位,便开始横征暴敛,疯狂压榨各方势力。西广巡视权素州,看上了木远丰儿子木虚泽的宠妃,当场霸占,木虚泽郁结于心,不久便病得下不了床。木远丰前往中庭州讨要那女人,原本以为凭他开国元勋、两朝重臣的身份,即使讨不回来,西广也会给个说法。不曾想却被当众辱骂,连凤梧令也被收走了。木远丰回到权素州,总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才秘密联系各方势力,众人苦西久矣,当即结盟一举推翻了西氏王朝,拥戴木远丰登上皇位。”
金发少年脸色变了几变,终是恢复正常,咧嘴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各方势力联合是真,拥戴木远丰却是假,当时他们各怀鬼胎,结盟时一口答应奉木远丰为皇,待真的取了天下,还不是各自当起了土皇帝。木远丰虽名义上为帝国皇帝,但木氏家族也就在中庭州说一不二而已,木远丰也算被他们摆了一道。再者说来,西广是昏君不假,但他木家到底是受足了皇恩,居然因为一个女人带头造反,木氏一族更是从未停止追杀西氏族人,想彻底断了西氏血脉。国恨家仇,终要血债血偿,哼哼!”
陆陨神色平静,“当年西氏在中庭州的族人应该难以幸免,你在这里出现,想必是平北王的后人吧?”金发少年拍掌笑道:“聪明,不白我花这么大心力找你!在下西梓炀。陆陨,你天资过人,不如从我西氏皇脉,顺天道伐邪道。”
陆陨冷冷地道:“群雄逐鹿哪有正邪,你不必往自己脸上贴金。”西梓炀嘿然一笑,“也罢,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总没错,我西氏虽险遭灭顶之灾,但根基尚存。明白告诉你,我们有帝国最庞大的情报网,胜过任何势力,你现在已成帝国北部焦点,若想护你母亲周全,就非要覆灭木氏不可。你我殊途同归,合作是上上之策。”顿了顿,接着道:“而且,木氏对你的得罪远比你想象的深……”
陆陨总感觉西梓炀面热心冷、油嘴滑舌,虽知他言之有理,却也不想听他多说,当即打断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西梓炀道:“仅存的一枚凤梧令你已经见过了,另外两枚本在皇宫和安南王府中,已被叛贼搜出后销毁。另外,我还给你带了一份心意,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找你讨狗了。”说罢朝密林深处吹了一声口哨,嘹亮嘲哳,如抢食的夜枭一般。不多时,三个黑衣人从密林中穿出,当前一人恭敬地将手中方盒递给西梓炀,他转手递给陆陨。
方盒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灵魂力量难以透入,陆陨小心打开往里一瞧,虽有心理准备,也是吃了一惊。盒中阳三铮的头颅双目圆睁,眼眸中虽早已没了生机,仍可看出其临死时流露出的难以置信神色,极有可能是被信任之人所杀。西梓炀将陆陨神色看在眼中,轻笑道:“身怀圣火的低级炼金师,为了获取你的信任,我可是损兵折将,这下没有顾虑了吧。”
陆陨心神剧震,不知他还知道多少自己的隐秘,心思电转之下微微一笑,将方盒递给西梓炀,“接下来我们如何行动?”西梓炀眼眸中闪过一抹狠色,一字一顿地道:“攻打州主府!”
翌日清晨,征收任务税的告示已经贴遍了罗曼州各个城池。受木灵帝国微妙局势的影响,近来星战帝国和青岚帝国前来交易的商队大幅减少,本就影响了佣兵的活计,再征收任务税,这群粗野汉子哪受得了。众佣兵纷纷去各城主府闹事,一些抵挡不住的城主便甩锅给州主府,一时间州主府所在阳天城成了整个罗曼州最热闹的地方。
望着城墙下密密麻麻的佣兵,大管家阳凌峰直觉嘴中阵阵发苦,失踪几日的州主终于被找到了,却已经没了脑袋,他私下联系几个阳三铮的心腹郡主,结果这几个混蛋平时见了他都是点头哈腰的,现在听说阳三铮死了,都是大门紧闭,连信都不回!征收任务税的公文已经报到了皇室,又岂是他一个管家敢收回的,他赶紧向皇室发出了信隼求救,回信尚未收到,形势已经迫在眉睫。
阳凌峰努力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拱手道:“各位稍安勿躁,州主外出巡视,这两日并不在府内,大家先散了,等他回来再从长计议。”一个大胡子佣兵吼道:“他娘的,你说散就散?老子们都没活路了,拼死拼活杀只妖兽,还不够一顿酒钱!”众佣兵被他说到了心坎里,都大声附和,纷纷鼓噪起来。那大胡子佣兵清了清嗓子,“娘的,我们在下面晒得嗓子冒烟,他在上面阴凉地里倒是舒服!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倒要看看州主府里有什么好东西!”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去撞门。
众人多是过来讨个说法而已,见大胡子竟要硬闯城门,都是面面相觑,正自犹豫间,西梓炀混在人群中大声喊道:“走,有卵蛋的就挺直脊梁骨进去瞧瞧!”登时又有许多人跟着附和,那些原本往后缩的都是老脸一红不好意思走了。众人呼啦一声都朝大门涌去,阳凌峰惊怒交加,“反了!放檑木、滚石!”
城墙上守兵正要着力防守,忽闻一声巨吼,碧睛金獒从城外密林中窜出,片刻间便来到城墙下,一个跳跃,前爪扒住墙壁,后爪一蹬,登时把硬实的墙壁踩出两个窟窿。金獒借力一下跃到城墙上,粗壮的尾巴横下里一扫,临近的两名守兵鲜血狂喷,如断线纸鸢般栽下城墙。
众多守兵和佣兵早在搜捕通告中见过陆陨和金獒,此时见他骑在金獒背上大逞凶威,一时间都是看呆了,西梓炀大喊一声,“是陆陨干的,跟我们没关系!”佣兵中本不缺少趁火打劫的亡命之徒,此时经他一点,登时心领神会,先前硬闯还是雷声大雨点小,现在真是使上全力动真章了。
局势瞬间难以收拾,阳凌峰反而冷静下来了,“全力防守!我来对付这不要命的混小子!”他也是靠战罗阶的实力才当上的大管家,当即全力运转战元,准备迎击碧睛金獒。陆陨乘着金獒转眼奔至,沿途守兵来不及逃走的尽皆当场殒命。
阳凌峰满贯战元的一掌凌空击出,劲气被金獒一吼震散,他正要再出手攻击,陆陨却是阴冷一笑,挥手洒出一把深绿色粉末,粉末迎风见长,瞬间化作大片烟雾将城门上方笼罩。众人正慌乱间,陆陨已是拨转獒头跃入府内,大搞破坏。
陆陨放出的烟雾虽只是障眼法,并无多少毒性,却也着实给守兵增添了不少麻烦,众佣兵趁机涌到城门下,西梓炀率人炸开城门,众人一拥而入,大肆劫掠。阳凌峰气得大骂,一边命令守兵与佣兵厮杀,一边追捕陆陨。
从来放火容易救火难,陆陨骑着金獒迅如疾风,阳凌峰连他寒毛都没捞着一根,反而弄得灰头土脸。另一边,城内守兵虽有一定实力,但西梓炀以有心算无心,阴招频出,城内也有多处人马涌动,显是早有准备,守兵不多时便被压制下去。阳凌峰见守兵死伤惨重,赶忙回援,陆陨却也拨转獒头与他缠战。
来回拉锯几次,城内守兵已是伤亡大半,剩余人马不敢恋战,纷纷向城外逃去,又被杀红了眼的佣兵截杀不少。阳凌峰见阳天城已是难保,正要奔回州主府带走家眷,忽听一声巨吼,“你们这群反贼,纳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