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抬头望了望天窗中小小的天空,雪樱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力气如此渺小,任性地跑出皇城,死缠烂打地跟着云展到了燕国,她却从没想过,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
忽而,一声高亢而悠远的啼叫声从远远的高空传来,紧接着,又是一声。
雪樱已然泪眼朦胧,却在听到那叫声的瞬间,愣了一下。抬首,抹掉眼角残存的泪,有些愣神地站了起来。
这叫声,如此熟悉。
又揉揉眼睛,倒退了几步,才透过天窗看到了外面的些许景象。
高远灰白的天空中,一只白色的信鹄鸣叫着飞过天际,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动了,在上空盘旋了起来。
雪樱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鸟儿,再一次仔细揉了揉眼睛。
是苍儿!
没有错,那是哥哥的信鹄!那是苍儿!
心底的狂喜,瞬间汹涌如潮水一般涌起,雪樱刚刚擦干的眼泪又因为这样的意外重新涌出,是哥哥啊!这小小的囚牢,竟因为那小小鸟儿的出现带给了她无穷的希望,雪樱又忍不住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只得用手背捂住嘴,才能遮住那又哭又笑的狼狈表情。
急急地擦干了眼泪,雪樱瞥了一眼在门外守着的两个汉子,心里顿生一计。
揉了揉腮帮子,雪樱缓缓靠近过去,咬了咬牙将母后当时送给自己的钗子拔了下来,怯怯地叫了声:“两位大哥……”
两个汉子扭头,看到刚刚在里面傻乎乎掉眼泪的柴火妞正拿着一枚钗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们。雪樱努力让自己脸红起来:“那个,两位大哥在这里守着好辛苦啊,拿着这个出去换酒喝嘛,这个好贵的,我……我想在这里方便一下来着,那个,咳,人家又是女儿家……”
这话说的异常反胃,雪樱果真说得满脸通红。
两个汉子也是一愣,看她满脸的窘迫便瞬间了然,那钗子闪着银光,想必也是价格不菲,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不动声色地收了钗子揣在怀里,冲里面交待了一句:“动作快点啊……”
陪着笑,终于将两个人打发走,雪樱匆忙地回到刚刚站立的地方,抬头仰望,那只信鹄竟还在那里盘旋着。
把手放在嘴边,用尽力气吹出声响,那在空中的鸟儿仿佛有特殊的灵性,听到那微乎其微的声音,在空中乱飞了一阵,竟直直地向着牢房的方向犹豫着飞了过来。
小小的天窗瞬间被鸟儿张开的翅膀覆盖,雪樱低呼着上前,鸟儿扑棱几下翅膀,一下子就扑到了她怀中!
“苍儿!”怀里的鸟儿笨笨地抬起头,圆溜溜的小眼睛扫过雪樱,翅膀乖乖地收拢了,雪樱又惊又喜,刚刚擦干的泪水又仓皇地掉了下来,“呜呜……苍儿,真的是你……”
满心的委屈,满心的担忧,都在哪鸟儿咕咕的低唤声中涌上心头,雪樱查看了一下它细长的红爪,那上面果然系了一张卷成圆筒状的纸,已没有时间查看是什么内容,雪樱迅速在自己素白的内裙上扯下一块碎步,咬咬牙,将耳钉取下来狠狠戳破了手指,暗红色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忍着痛,费力地用指甲写了几个字,匆忙地系在了鸟儿的脚上。
抱起苍儿,雪樱泪眼未干地望进它圆溜溜的小眼中:“好苍儿,乖苍儿,要快点飞回哥哥那里,懂么?”
后怕地看了看门口,没有脚步声靠近,雪樱又一次急急地将那鸟儿送到了窗边,苍儿踮着小脚在窗边踱了几下,扑棱一声飞了起来,小小的天窗,一下子就望不到了它的身影。
做完这一切,雪樱松了一口气,有些腿软地坐在了地上,房内唯有枯草,堆了一坨。雪樱愣了许久,半爬半跪地走到了那枯草旁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缩了进去。
裙衫已破,雪樱却觉得自己比当时遇到他的那天还要狼狈。
她依稀记得那日第一次见他,那样云淡风轻的将军,那样俊朗如风的人,现在,却不知怎样……
“你不要有事啊……”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雪樱将自己因哽咽而下拉的唇角埋在了膝盖中,眼泪滑落,滴在了那一堆冷气四溢的枯草之中。
窗外,天高泛白,稀云缱绻。
清早的景仪宫。
在门外扫院的小宫女今日有些心神不宁,殿中的氛围,太过凝重了些。
虽说平日里也是这样动辄波涛汹涌的紧张气氛,可是今日却有了些不同。小宫女偷偷向殿中窥了一眼,又急忙收回了目光,旁边一同扫院的人却靠了过来:“听说,娘娘今儿个一早就去了惜菱殿……”
“嘘——”这话说得小宫女一阵紧张,急忙制止了,“你小点声!”
“怕什么?”问话的是个年龄更小的太监,压低了声音“你说,娘娘查到什么东西没有?”
小宫女脸色有些尴尬,四处望了望才低声答道:“查到了……在香薰壶中藏着,好大的一包呢……”
问话的小太监一脸的惊愕,过了半晌才犹豫地问道:“是……毒药?”
小宫女抬眼瞧瞧里面,点了点头。
这话,是从景阳宫那边的奴才那边传过来的,一大早,尽是庄严肃穆的气氛,惜菱殿里面的两个丫鬟已经被带了过来,太子殿下从昨晚起一直都没有回来过,早朝的时候老皇帝又犯病,朝廷和后宫都是一团乱糟糟。
景仪宫的暗房之内,寒气弥漫。
沈君寒微微动了动,被那寒气呛得闷咳了几声,才幽幽醒来。
一动才发现浑身上下被寒气沁得异常僵硬,只有怀中还残存一丝暖意,他低下头,望向了怀中紫菱那依旧苍白的脸。
他从不曾想会这样,那是用剑刺出的伤口,血流不止,便可能有性命危险,还好那一剑没有刺到要害。暗房之中寒气逼人,唯有将怀中人紧紧抱着,才能将她的颤抖止住。
以两人的身份来说,此为大大的逾礼。
沈君寒苦笑,也许正是遇见了这样的一幕,才知道她在自己心里有多重,该死的礼仪,该死的规矩,都统统见鬼去吧!
思绪游走之间,怀中的人也轻咳着醒了过来。
绝世的脸孔已然憔悴,看得沈君寒心中抽搐一般的痛:“醒了?”话一出口才,才知声音早已嘶哑。
紫菱的目光,扫过暗房中的一切,阴暗的房间中只有窗缝透出的几丝寂寥的光线,她不是现在才醒,而是一整晚都无法安睡,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反复游走,彻夜的辗转,只因噩梦一直来袭,即便是在这阴冷的房中,也能被那梦中的景象吓出满身的薄汗。
左胸的疼痛,蔓延至整条胳膊,不能动弹。
耳边是沈君寒胸膛里平稳的心跳,让她唯一觉得安心的声音。
“你的话,还算数么?”气若游丝的声音,从紫菱苍白的唇中传出,犹如瞬间的热气,迅速消失在周围的阴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