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施然抬起头,望进灵月汐充满善意的眸子里。
瞬间,心里防线崩塌。
“……是,臣当倾尽所知,告于公主。”
巍峨的城门,猎猎的战棋。
仿佛距离天空都近了几分,那一抹头顶的湛蓝,让人的心蓦然宽广起来。
只是此刻,穆夜笙并没有心情去欣赏这雪山下的美景。
宽阔的城门上,两方阵营摆开,偌大的空地中央有轻兵把守,精致的红褐色木桌上,摆着美酒佳肴,对面的崇殇笑得邪魅无比,看着穆夜笙的目光充满了无声的挑衅。
“今日,能邀请到尊贵的擎王殿下,真是崇殇的荣幸!”嘹亮的声音响彻城门上方,崇殇眯起眼睛,端起了酒杯,“本王邀殿下共饮一杯,不知可否?”
修长的手,拂过桌面。
不知何时,酒杯就握在了手中,穆夜笙笑意温和,优雅得如同天界的王子:“荣幸之至。”
截然不同的男子,连个帝王,遥相对饮!
几番试探,几番挑衅,穆夜笙都不动声色地挡回去——他太了解崇殇的性格,好斗,多疑,生性残忍暴戾,越是邪魅的笑容下,越是隐藏着更加凶险的计策。
放下酒杯的瞬间,崇殇笑意更深。
“昨日本王派人送给殿下的东西,殿下可收到了?”
“物归原主,喜事一件,夜笙要谢过夏王才对。”他说得淡然。
“哦?”崇殇挑眉,“那殿下就不曾想过,本王是如何得到了那物件?”
唇边一抹淡笑,犹如浮云一般飘散开来,穆夜笙执起酒壶,将酒杯斟满,这才开口。“夜笙知道,夏王定是遇到了夜笙的故友,这才派人送了那白玉过去……”优雅地端起杯子,向着那蛟龙般的男子淡然说道,“所以此次夜笙才会前来,向夏王讨个人情,带人回去,不知道夏王意下如何?”
听了他的话,崇殇眯起眼睛,青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毒。
即使是有求于人,他还是有着帝王的风度,只是崇殇不曾忘记三月之前他们还曾兵刃相见,血溅战场,夏国侵占擎国的三座城池都被收复,而擎国的军队却在得胜之际没有乘胜追击,硬是在城门处停下,留给他夏国一丝颜面!
只是那样的施舍,在崇殇看来,更加生不如死。
“擎王好气量,崇殇佩服,”笑意邪邪,崇殇摆摆手,示意侍卫抬什么东西上来。
穆夜笙忍下心里不好的预感,向侍卫的方向望去。
几个侍卫抬着什么沉重的东西走上来,像是祭台,而祭台之上,却隐隐可见一个火红色的身影。
在看到那个女子全貌的刹那,穆夜笙手下一抖,杯子里的酒撒出来,湿了手背。
肤白似雪,红衣相衬。
单薄的布料,被城门上空瑟瑟的冷风吹得翻动起来,一阵沁骨的凉意仿佛侵入了她的骨髓,她抬头,眼眸清澈无比,唇色浅淡,略显苍白。
仔细看,才知道她那祭台上有个柱子支撑着她的身体,一根粗粗的绳子绕过支柱,将她细长的皓腕牢牢捆缚在了祭台上面!
他们当她是什么?奴隶么?
穆夜笙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燃烧着,手中的杯子被捏裂开来,清洌的酒,顺着他的手背淌了下来。
饮下一杯烈酒,崇殇将目光从那绝世女子身上移开,在望向穆夜笙的那一刻,朗声笑道:“哈哈……看来,果真是擎王殿下的故交了!”
冷风猎猎,几日来的虚弱让紫菱在风中更加单薄,她试着挣扎,却只让背后的绳子勒得更紧,痛如骨髓,她咬紧了下唇都不让自己嘤咛出声。
擎王……
这一个词在耳边随风飘过,她一时愣怔,望向城门的另外一端。
优雅的男子,一身白色绣锦的衣袍,淡然而坐,目光悠远地望了过来,仿佛隔了一个世纪的时间,那无比熟悉的轮廓才唤醒她辽远的记忆。
是他……
那个遥远的午后,相府红色满地,高大的松树下,幼小的孩童出神地望着那个俊美的男子,阳光洒下一地细碎的斑驳,她从长廊的另一侧走过来,恍若隔世。
“夏王有什么指教,直说就是了,只要夜笙能够办到,”他知道崇殇一向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可是看到她细眉紧蹙的样子,他心里却蔓延过丝丝钝痛。
崇殇却仿佛有了几分醉意,有把柄在手,他可以尽情欣赏穆夜笙专注的神情,更可以思量着拿来做交换的条件。
或许真的是醉了,看着那女子娇弱却依旧倔强的模样,崇殇心中竟也闪过一丝嗜血的占有欲,仿佛什么东西被人抢走,就如同他得而复失的那三座城池一般。
“城门处空旷宜人,又难得与擎王殿下一聚,殿下能否跟崇殇切磋一下箭术?殿下若赢了,这女子我便让与殿下,如何?”
烈酒入喉,让他整颗心都灼烧了起来,一片灼痛般的温热,穆夜笙淡雅如风:“夜笙——荣幸之至。”
比箭,无非是拼一个精准。
城门上,开始有人敲起战鼓。
沉闷的响声中,两个男子,一个桀骜,一个优雅,并肩而站。
搭箭,试弦,将弓拉满。
穆夜笙望着前方,直觉告诉他,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在两人的前方,只有一个大大的靶心!那一抹刺眼的朱红色,在他看来像是带血的陷阱。
崇殇看了一眼他的表情,邪魅一笑,朝下人摆了摆手。
穆夜笙眯起眼睛,直到有什么东西被放到了靶心前面,才幡然明了。
几个侍卫将巨大的祭台挪了过来,紫菱忍不住低声呢喃,只因整个上身都被粗大的绳索捆缚住,牢牢地定在了巨大的靶心上,那朱红色的一点,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脸侧!
苍白的美人,朱红的靶心,让穆夜笙握着弓箭的手骨节泛白。
崇殇眯起眼睛,眉宇之间满是惬意,“擎王殿下,我们二人只发一箭,箭中靶心者,赢。若是偏了方向,伤了那美人,便不是本王的罪过了。”
“……殿下,比?还是不比?”
城门上的风,吹的人的衣袍鼓起来。
隔着不远的距离,穆夜笙望进那女子不甘的眼神里……
这就是她吧,无论何时,无论何事,即使是这样命悬一线,她的眸子里,也只有不甘!
忽而就想起专属南国的那一抹月色,月影横斜的阁楼中,他们曾悠然对弈,他记得她清澈如水的眸子,以及那轻轻的一句,一个人下棋,不会很无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