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是吗?”心中有一团闷闷的火焰在烧着,一寸一寸,侵蚀着他脑海中这位慈母的形象,一点一点的消磨,他看到的,只是一具没有了任何感情而言的躯壳。
“那母后认为,今日之事该如何解决?”
太后细眉一挑,察觉了一点不寻常,所幸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哀家今日来,带了些东西,给菱丫头。”
身后一个宫女碰了一个托盘上前,恭敬地俯身,太后眼睛斜睨过盘子,绣手一掀,那里面的东西便显现在众人面前,引来了一阵吸气声。
那盘子里,有着素白的三尺白绫,放在一旁的,是一个小巧的青瓷瓶子。
不用猜,众人也应该知道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我燕国不需要苟延残喘的罪臣之后,没了孩子,她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身旁的一群太医均是身形一颤,就医家的本性而言,治病救人才是天理,这位冷宫中的妃子柔弱多病,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如今这三尺白绫竟要用在一个刚刚流产的女人身上,连旁人都看得冷心彻骨!
“母后,就这么想让她死么?”
气若游丝的一声轻问,萧远清看着那尊贵的妇人,心中最后一丝奢望被碾踏成泥。
丝毫不想在众人面前与他争论,太后拉下了脸色,沉声道:“哀家这也是为了皇儿着想。”
唇边浮起一抹绝望的笑,萧远清的目光望向跪在地上如同失了魂的苏芊凝:“按照大燕律法,过失伤人者,依照伤势程度判三年以上牢狱之刑,母后,孩儿记错没有?”
脸色一变,太后惊诧地望着他,跪在地上的苏芊凝如遭雷击,乞求的目光望着太后,失声哭道:“娘娘,娘娘救我……”
太后脸色愈加不善,却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目光扫过那白的让人心颤的三尺白绫,萧远清淡然开口,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力:“新朝初立,民心不稳,朕决意不枉自要人性命,这种东西,朕不希望再看到!”
身旁的太医们面面相觑,不知皇上和太后两个人为何如此针锋相对,站立一旁的杨太医却仿佛从老态龙钟的状态中猛然清醒过来,苍老的声音回应道:“皇上英明!心胸宽广慈政爱民,是我大燕的福分啊……”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附和。
一片恭维声中,太后细长的眉度上了一层凝重的色彩。
“夜深了,母后早些休息吧。”撂下不轻不重的一句,萧远清头也不回地推开内室的门,向那柔软的大床走去。
屏蔽开外界的所有声音,他屏住了呼吸,走向床榻。
橙黄色的烛火,不停跳跃着。
痛意,从腹部传来,像潮水一样蔓延了全身,紫菱只觉得自己是飘荡在满是血水的海中,一波又一波的痛感,不曾断绝。
她艰难地蜷缩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
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掉了,她挣扎着想要留住他,却只是徒劳。
四个月了,他一直就在她身体里面,安静着,像一颗种子般悄悄地发芽,一点一点,在接踵而来的噩耗与哀痛中挣扎着生存,不肯放弃最后的一丝生息。
被苏芊凝拽倒下去的那一刻,她有着从未有过的惊恐。
仿佛生命里最后一丝残存的希望都即将被毁灭,她闭上眼,是铺天盖地的黑暗,一切的一切,万劫不复。
滚烫的泪还是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她想对着那一滩血迹说一声“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张口却是嘶哑的呜咽声,发不出音调。
刺眼的烛光依旧在晃动着,她看到那个男子走过来,一步一顿。
萧远清坐在床前,手从她的侧脸缓缓滑过。
俯身,在她的眼眸处烙下一个轻吻。
“不要哭了……”他低声哄劝,手抚过她干瘦的脊背,体验着她承受着巨大痛楚的身体在他掌心中颤抖的感觉,“这是意外……放心,下一次,朕不会再允许有任何意外的发生……”
紫菱心颤,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推开他的亲近,却反被他搂的更紧。
“朕说过了,你的眼泪,只能落在朕的怀里……”萧远清延续着语言里的霸气,凝视她虚弱苍白的面孔,心中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满足感,“这样真好,不是吗?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在了,没有人可以再靠近你一步,只有朕!你的心你的眼,从此以后就只能有朕一个人……”
“萧远清!”睁开眸子,忍着全身的痛楚,紫菱的恨意从唇齿中字字溢出,“你最好清楚他们都是怎么死的,会有一天,我要让整个燕国替他们陪葬!”
指腹划过她精致的脸庞,萧远清心里一片痛意,脸上却露出了释然的笑:“好,朕等着……不过在此之前,你仍旧是朕的……”
得不到她的爱,他也终于得到了她刻骨铭心的恨……
“皇上,药煎好了。”身旁的小宫女端来精致的青瓷碗。
“拿过来。”萧远清伸出手,小宫女急忙将碗递了过去。
紫菱望着他,再看看他手里的药碗,一种不详的预测在心里升腾起来。
“看来,朕需要让你重温一下朕对你做过的事……”含一口药汁,霸道地吻上她的唇。
紫菱心惊,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奈何全身酸痛没有力气,挣扎只能带来脑中一阵又一阵的晕眩,唇齿相触,她固执地不让他进入,却被他强行撬开贝齿。
“咳咳……”连声闷咳,药汁顺着她的嘴角落下,又被他尽数吻去。
“不要再挣扎,不要忘了,只有好起来,你才有力气来恨朕!”紧贴着她的唇,他哑声警告。
一碗苦涩的汤汁,伴着说不尽的耻辱,尽数被灌入喉中。
她凝视眼前这个脸色刚毅如昨的年轻帝王,他的霸道,他的戾气,都已深入骨髓,唇齿相触,他的动作之间依旧有着说不尽的怜惜!他的爱,终于像一团火一样,将她焚烧殆尽!
凄冷的夜,深厚的雪中,踏出一串脚印。
灯火通明的大厅之中,沈修辞孑然独立。
一身薄衫,站得久了,便觉得浑身都是寒气,几欲将自己冻住。
握了握有些僵硬的手,沈修辞望见了站立在门外的年轻男子。半月已久了,他仍旧是一幅冰冷的样子,只是那眼里的不耐之气被消磨干净了,只剩下一身的冷傲。
“寒儿,进来吧。”过了许久,沈修辞才淡淡开口。
站在雪里的人终于挪动脚步,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父亲。”久不说话,声音都有些暗哑,声调却没有丝毫的低沉。
沈修辞有些心疼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心中一片苍老的悔意:“寒儿,你可曾怪我?”
半个月前,他亲手将自己的儿子软禁在了沈园之中。
房间四面上锁,围满了沈家的侍卫,像个坚不可摧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