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皇兄召她回去的事情多半是因为和国疫病的事情。
但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即便是她回去了,和国的疫病能被控制住吗?
这其实并不关他们北武国的事情。除非皇兄想让她去帮助和国在民间治病,控制疫病,否则季如雪根本找不到这个时候叫她回去的理由。她知道她的用处只限于救人。
“是不是你的家人在和国?”村民热心地上前问道,“如果是,你还是尽早把他们带出来吧!这疫病这不是说笑的,每年和国都会死很多人。”
季如雪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她担心的不是和国的疫病,而是担心会有别的事情。
车队还没有到城里,季如雪肩头的信鸽就腾飞了起来,不顾在后面想抓住它的季如雪,扑扇着翅膀就飞进了城里。季如雪连忙跳下牛车,齐渊紧追其后,两人跟着信鸽进了城。
信鸽飞到了一家点墨坊门前停下,对着身后赶来的季如雪不停地咕咕叫着。
季如雪站在点墨坊门前却没有立刻走进去。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她迎接的会是怎么样一个场景。她回眸看向身后的齐渊,抿了抿唇。若是齐渊知道她一直都在欺骗他,他会作何反应?
“走吧。”齐渊显得比季如雪沉稳的多,他不去看季如雪的眼神,拉住她就往里走。
点墨坊里人不多,只有一个在打着瞌睡的掌柜和寥寥几个客人。
季如雪在点墨坊里走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认识的人,她疑惑地看向了信鸽,信鸽像是看懂了季如雪眼里的不解一般,飞到掌柜台上站住脚,点着头像是示意季如雪过去。
“掌柜?”齐渊拍了拍掌柜台,惊醒了在打瞌睡的掌柜。
掌柜吓得一个激灵,看着两人,擦擦嘴角,露出尴尬的笑容道:“两位有什么需要?”
季如雪要来了纸和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起来。因为心急,她好不容易练得稍有火候的字又恢复了原来的潦草,但她来不及关注,把写满了字的纸往掌柜台上一放。
“这,这我也记不清楚了。”掌柜挠挠头,想了半响才回答道。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明明是今天才发生过的事情!季如雪怎么也不相信皇兄的人只是把信鸽传来过来却没有给她带一点消息。信鸽?季如雪看向了肩头的信鸽。
她在掌柜的眼前晃了晃,让他注意她肩头上的信鸽。
因为淡紫色的信鸽长相确实太出众,所以掌柜一看到信鸽就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钱袋和一封完好的信道:“这个是那人留下来的。”
季如雪一眼扫去,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她的名字的熟悉的字迹,眼眶一热。
她觉得不会认错的,这是皇兄的字迹。
可是皇兄人呢?季如雪左右看了看,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
“送信来的人说,让你给他留信,他会来看的。”掌柜一拍脑袋,对季如雪说道。
“知道他住在哪里吗?”季如雪紧紧地拽着手里的钱袋和信。
掌柜摇头,手指随意地弹着掌柜台上散落的珠子,回忆道:“他刚留下话和东西就走了,好像是被人叫出去的,看样子行色匆匆的,应该是离开苏州了。”
离开苏州?季如雪的心下更是疑惑,她拆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空白的纸条。
她走出点墨坊,拿着空白的纸条在阳光下照着。
透过阳光,季如雪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上面刚劲有力的字迹:和国疫病肆虐,意与硕国联姻,国师方围已出使硕探听虚实,速归。
果然是召她回北武国!季如雪重复看了好几遍字条。
和国若是与硕国和亲,威胁到的就会是他们北武国!难怪皇兄要让她回去。
季如雪顿时间明白了季冰霜让她回去的意图。她看了一眼没有跟着她走出来的齐渊,微垂下眼睑,遮住了她眼眸里的恸然。她竟在这个时候放不下齐渊!
季如雪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她第一次那么不希望离开一个人。
她放不下心,放不下心让一个失忆的人独自留在硕国。
可是她也不能把齐渊带回北武国,一国公主在还没出嫁之前与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暧昧不清,她,甚至是北武国皇室都会被全天下百姓所不齿的。
季如雪把纸条揉成团,放在蜡烛上烧成灰烬,又拿来纸和笔写下她的回复:“容我考虑。”
她不得不说,在齐渊和北武国面前她确实犹豫了。
而且一向知道自己身不由己的季如雪也不知道为何她会放不下齐渊。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把这种不可能的感情压抑在心底的最深处,从不被她提起,以至于她都忘记了。
但是现在,这样的感情又开始蔓延在她的身上,透过四肢,一点点侵蚀她。
季如雪把信鸽留给掌柜照顾,她随手把装了碎银的钱袋丢给齐渊,转身就往外走。
“你是不是要离开硕国?”齐渊大步走上前,一手抓住季如雪的手腕,和她肩并肩地走。
季如雪微微靠在齐渊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抬眼看着他,用唇语说道:“我不清楚,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回去。”
“是不是因为你不能带我一起走?”齐渊沉默了许久才冷声说道。
不知为何,得不到确切回答的齐渊被一种被人抛弃的愤怒冲击着脑袋,他按捺住心头的焦虑暴躁,佯装不在乎地说道:“你回去!我不会硬要你留下来,你不用管我!”
季如雪听得出齐渊这是气话,她反手握住齐渊的手:“不是,你不要胡思乱想。”
但接下来的几天里,季如雪过得心惊胆战。她不知道季冰霜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也不知道自己乱糟糟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担心下一秒就会有人来把她接回去。
可首先找上门的并不是北武国的人,而是罗庆州派来的人。
村里哪里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两排官兵从不知何处一直站到村门前,一个穿着官服的官人骑着马在村外面候着,身形魁梧,扬言要进去找齐渊。
“齐渊大哥,齐渊大哥!你可别砍柴了!”一个精瘦的小伙子冲进来,面色慌张,抓住齐渊的胳膊不放。
齐渊放下了手中挥舞的斧头,抹一把脸上的汗,瞥一眼走出来的季如雪,才把目光转向小伙子。
“齐渊大哥,外面有官人说要找你,我们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把人挡在外面了。”小伙子拖着齐渊就往外走,焦急道,“村里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以为是你得罪了什么人。”
是什么人要找齐渊?季如雪狐疑地看了一眼小伙子。
他们来苏州的事情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人来找齐渊?
她侧耳仔细一听,果然听到不远处有杂吵的人群喧闹声,想必就是小伙子所谓的官人。
难不成是罗庆州的人?季如雪除了罗庆州就再也想不到还有别的人会来找他们。何况他们坐的是罗庆州的马车来的苏州,罗庆州定然是知道他们的行踪,只是为何突然要来找齐渊?
齐渊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走出门外一看,那官人不正是罗庆州的部下林志宁!
林志宁一看到齐渊走出来,眼前一亮,连忙下了马,一边推开围住他不让他进村的村民一边道:“就是他!本官要找的人就是他!”
村民见齐渊走了出来,纷纷让开了一条道,齐渊走上前行礼道:“不知大人找草民何时?”
林志宁摆摆手让齐渊起身,他边往村里走,边对齐渊说道:“实不相瞒,本官有一事相求。”
齐渊和林志宁走进了房间,季如雪为两人沏了茶,林志宁抿了一口茶水,从怀中拿出一份信放在桌子上,对齐渊说道:“下官奉城主之命前来接你回益州。”
罗庆州怎么会突然想着接齐渊回益州?季如雪凑上前去看信里写的内容。
信上写道,罗庆州今日有一个重要任务需要人手帮忙,齐渊是不二选择,所以请齐渊回益州协助他完成这一次的任务,酬劳自然是不菲,甚至能让齐渊做官。
季如雪收回了目光,却掩饰不住心里的惊涛骇浪。
若是齐渊能够为罗庆州做事,这是最好不过的。她放不下齐渊就是在于不忍心让他一个失忆的人无依无靠,倘若齐渊的做官,在罗庆州的手下做事,也好歹是有了个生存的保障。
这样一来,她才能收回心思,放心地回到北武国。
但是一想到此生以后,他们可能再无缘相见,季如雪又被另一种感情所包裹。
“我无心做官,也无心为朝廷做事。”齐渊放下手中的信,冷淡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季如雪一听齐渊的回答,立即抓住了他垂下来的手,眼里爆发出一阵坚定的光芒,郑重地在他手心里写道:“为罗庆州做事不失为一件好事,你应该去试试。”
齐渊不知道季如雪为什么那么热衷于让他去做官,他看一眼季如雪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