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我出去找他?”齐渊纳闷了许久才说道。
季如雪虽然知道再怎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但是他们不可能到擂台上把洪兴拽回来吧?
季如雪挥挥手要齐渊坐下来慢慢等,她托着下巴,望着窗外。
一片竹叶忽然从窗外随风飘了进来,缓缓地落在了季如雪面前的茶杯旁。她拿起来放到嘴边,微阖着眼,一首婉转凄凉的《念邪》流出,为这寂静的小木屋点缀了一抹亮色。
这是皇兄小时候教她的曲子,皇兄只教过她这么一首。
曲声凝绝,季如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声音戛然而止。
她一眼就看到了盯着她的脸看的齐渊,低下了头,在脸上抹了一把。
齐渊为什么要盯着她看?难不成她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我只是没看出来你居然这般通晓乐理。”齐渊由衷地感叹,冰冷的眼眉暖化起来。
他从季如雪的手里抽出了竹叶,随心底吹出了一段断断续续的曲子,却更胜季如雪一筹。他把手里的竹叶放下,眼里竟有一点寒意,看得季如雪心惊。
你是不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季如雪何其聪慧,她一眼就识破了齐渊眼里的冰冷。
齐渊把叶片夹在两只手指之间,瞬间幻灭成灰烬。
他又何须这般做。季如雪心里冷笑一声,把脚弯曲放上藤椅上,环着膝盖打起盹来。
正是响午时分,武林盟的高台上的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而作为副盟主的洪兴却是一脸不安地坐在一旁的庇护处,脸上的焦急明显得可以轻易看出。
“副盟主,可是觉得这些人资质不好?为你和今日如此不安?”
问话的是一位穿着灰色道袍的道家长老,他嘴里说着关心季如雪的话,但是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睛中透露出来的意味却是明明白白的恶意。
洪兴也没放过他眼里的邪恶,瞟了一眼准备看自己笑话的灰袍老者,并没有回答他。
他现在想早点结束武林大会,但是眼下还有一大半没有比武的人正在等候着。洪兴又继续四处展望起来,脸上的不安变得更加明显了,全然没有了他原先的不动如山的气概。
“原来一向稳如泰山的副盟主也会有这般惊慌的模样,可需要我帮忙?”
道家长老像是没受够洪兴的无视,还在一个劲地和他说话。
但洪兴根本不愿搭理他,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都说抬手不打笑脸人,灰袍老者见状,原本笑着的脸在一瞬间就变黑了,冷哼了一声之后,又转过身躯和旁边的另一个黑袍中年男人聊了起来。
洪兴在等待着中场休息的到来,他中午可以有充分的时间了解齐渊的事情。
“各位,”刚结束一场比武,洪兴就站起了身,他环顾四周的人群,高声喊道,“辛苦各位壮士的到来,今天上午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待大家先回去休息,下午比赛继续!”
洪兴的话让原本热闹的场面变得有一点难看。
这比赛本该是一个时辰以后才结束上午的比赛,可洪兴硬生生地提前了。
而那些早已准备好上场的壮士心里虽有不满,但是还是没有说出口。
灰袍老者仅仅是瞄了一眼洪兴,无趣地撇撇嘴,犀利地问道:“不知道副盟主这般着急着要结束上午的比赛是所为何事?”
他说的话丝毫没有给洪兴台阶下,他依旧镇定地派弟子指挥众人去休息。
“你若是再这般,我有权把你请出去!”洪兴的态度强硬地和道家长老说完就朝小木屋的方向去。
回到了木屋中,洪兴刚到门口就看到了季如雪和齐渊甚为奇特的交流方式。
全程只有齐渊在说话,而季如雪都是用手比划着的。
洪兴心下一惊,难道这姑娘是哑巴?他想起方才欧阳珣也称呼季如雪为“哑巴美人”。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看着疲倦的两人在一问一答地对话。倘若是他,他或许还不能像齐渊这般快速而精准地知道季如雪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们的对话是没有固定的内容,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毫不顾忌。
而就在观察着两个人的交谈之中,洪兴终于明白为什么齐渊会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武林盟,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齐渊见到自己会是这般陌生的感觉。
因为这个不是他以前所认识的齐渊,那个高高在上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的心里不免得为齐家的遭遇所惋惜。
齐家一直追随着先帝,却因为权力过大而使新皇忌惮,不得不下了杀手。如果没有遭遇这样的变故,现在的齐渊怕是还在为保卫国家而奋战沙场。
他镇定了一下心里的胡思乱想,跨过放在门口的橫尴,爽朗地大笑起来。
“实在是对不起,让你们就等了。这武林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季如雪听到了洪兴的声音,眼里的光芒顿时亮了起来,看得洪兴心下一惊,对她笑了笑。
齐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淡模样,一双漆黑的如同猎鹰的眸子中含着对事物的不能言喻的冷漠,但是却又像是可是随时看穿别人。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洪兴看向了季如雪,俯了俯身,“在下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季如雪一笔一划地在桌子上用茶水写出了自己的名字,尽量给洪兴留下好印象。
但这样的字还是歪歪扭扭的,看得齐渊不屑地从鼻翼里发出一声哼声。
“季氏?这可是北武国皇室的姓氏。”洪兴的关注点正如季如雪所料,她决定以后再介绍自己要换一个名字,免得总是要和别人解释自己和北武国没有关系。
她一边在桌子上写着,一边向洪兴解释。
而被晾在一旁的齐渊根本插不上话,一时也不明白洪兴为什么要他们来这里。
“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洪兴看了季如雪的解释便恍然大悟,想从季如雪这里套出更多的话。
季如雪也知道洪兴的意思,除了关于自己的事情,别的都原原本本和他讲了个透彻。洪兴看着季如雪的眼里由惊奇变为感激,由感激变为愤怒,季如雪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神态。
这很明显,洪兴一定是认识以前的齐渊的,不然他不会那么想知道关于齐渊的事情。
“原来姑娘是医者,是公子的救命恩人。”洪兴似乎在压抑着话语里的激动,连着把对齐渊的称呼也改为了敬称,他嘴里喃喃不断地道,“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他现在终于确定了齐渊因为坠崖带来的冲击而暂时失忆了,所以才不认识他。
但他宁愿希望齐渊永远都想不起来以前所发生过的事情。
“不知道姑娘能不能治好公子的失忆症?”
季如雪若是有这般大的本事就不会把齐渊带来这里寻找他失去的记忆了。
季如雪和齐渊都沉默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这并没有使洪兴的兴致减少,还是继续笑着和季如雪和齐渊聊着,但是始终都没有在提起刚才让他们躲这里的原因。
季如雪渐渐觉得腰坐得疼,什么消息也没得到,心中不禁有些烦闷。
她自顾地打了一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暗示着希望洪兴早点进入正题。
但是和季如雪想象中的发展不一样,看着已经有些疲倦的季如雪,他主动提出了要送他们去休息。
“如果姑娘和公子不介意,不如就先在武林盟府里住下来吧,我这就给你们安排。”洪兴的前脚还没有踏出小木屋门,就不料被齐渊叫住了。
“副盟主,你是不是认识从前的我?”
齐渊的话还算客气,但是此刻季如雪的面色已经非常难看了,半闭的眼睛中流转出几分阴冷,但也停留了不久,立即转为淡漠无事的模样。
她其实看得出来,洪兴根本就不想承认自己认识齐渊。
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就凭刚才她这般试探也没得到一丝消息就看得出。
背对着两人的洪兴的面色明显变化了,但也还是装作镇定地说道:“不,我不认识你。我今天只是觉得你们被那两个人困住了,怕你们会再被盯上,所以才带你们来这里的。”
他这样的谎话根本就不足以让季如雪和齐渊相信。
“副盟主,你可想清楚了?你是真的不认识我吗?”齐渊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抿成了一条线的薄唇勾出一条好看的弧度。
洪兴是一只早已在江湖上练成精的老狐狸,装作没听到一般道:“一会我派人伺候你们。”
他看了一眼还在盯着他的两个人,低声用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很多时候,有些事情还是早些忘记为好,知道了反倒比不知道要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