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亿的债啊......”李仍然依然不清楚这样的债务对于自己一个刚刚十八岁的青年意味着什么，但他只知道那是一笔很大的数字，一笔哪怕倾尽自己一生，或许也偿还不完的数目。
他算过一笔账，如果自己每个月赚十万的话。
等他努力工作到一百岁，也不过只能赚一个亿左右，这样的计算还要抛去他每天的花销，衣食住行。
但人怎么可能不吃饭，不喝水？
怎么可能不需要交电费。
不去看电影？
不去购物？
所以在节约的角度上讲，省钱是不可能帮助他达成目的的。
“为了赚钱还债，我需要先考上北部都市大学才行。”
李仍然想起了还有半年即将到来的高考，努力的在桌上复习着功课。
夜晚的灯火很黑暗。
照得课桌上的书本字迹有些模糊，但李仍然的神情很是认真，他在努力的思考英语习题册上的内容，努力的背着单词。
隔壁的窗户的灯光明亮，温柔的妇人正在做饭，油烟如云雾般遮挡了很多光线，苏凤栖看着那位学习成绩一直很差的对楼的青年，在黑暗之中，她只能看见李仍然的轮廓，想起对方炙热的目光和神情。
想起自己的父母以前在那座巨大的别墅里。
想起自己羡慕的看着他拥有一切的眼神，与现在的目光构成累鲜明的对比。
“李仍然。”
苏凤栖的眉猫如同柳叶一般的微弯着，神情很灵动，似乎在泛着莹莹月光。她的长发简单的扎在耳后，五官继承了母亲的温柔和父亲的俊朗，搭配着雪白的皮肤显得很完美，整个二中四班的男生都喜欢她，女生们也都对于她的样貌生出了许多嫉妒。
但喜欢也分为很多种。
高中的学生们，包括马茄、钱晓乐和那位班长，都在将这种喜欢按捺在心里。
李仍然是少数的敢于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不做伪装的人。
他的真诚。
从一定程度上打动着苏凤栖。
也一度让她感到很苦恼。
我应该帮他做点什么，苏凤栖内心中想道。
于是趁着母亲王若柠在做晚饭，炒着鸡蛋的时候，她打开窗户，声调婉转动听的喊道：“李仍然。”
“喂，李仍然……”
“李仍然......”
窗子没有打开，因为在李仍然放学回家的时候已经通过风了，他隐约听见有谁在叫自己，茫然的转过头去，看着右侧窗外的那道绝美的影子，扬起笑容。
“你在做什么？”
李仍然放下笔，合上书，打开窗户，说道：“复习功课。”
“吃饭了嘛？”
李仍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摇了摇头。
“来我家吃晚饭吧。”
“好。”
李仍然开心的点头，朝她回以微笑，然后继续对着LC区的昏暗廉租房的习题册用工。
苏凤栖鼓起莫大的勇气，在高三的重要时刻，邀请一个男同学吃饭，本就意味着被父母所审视和问询，但她却依然做了，李仍然也的确答应了她的邀请。
但为什么一直到七点都没有来......
饭菜的香味飘散着。
桌上三人份的饭菜蒸腾的热气正在消失。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不想再继续对着窗户呐喊，因为周围的邻里住户在晚饭时都很悠闲，很多年轻的孩童正在其他的窗户上看着她。
王若柠拿着报纸，问道：“怎么了，同学不来了么？”
“不知道......”
“菜快凉了......”
“李仍然的爷爷病逝了，昨天又被班上的人欺负，我看他没吃晚饭，就想帮帮他。”
苏凤栖交代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母亲王若柠的点头认真听着，没有怀疑她的女儿早恋的事情，而是心里想着原来那个楼对面的少年是女儿的同班同学。
对楼的李仍然仍然还在做着作业和习题。
在他的脑海里。
答应了苏凤栖的事情一定要完成，于是当凌晨一点的时候，苏凤栖家的大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谁呀？”
“苏叔叔你好，我是苏凤栖的同学李仍然，她刚才叫我来她家吃晚饭。”
苏炅集不明白为什么凌晨一点钟，这孩子要来自己家里吃饭。
身后的妻子王若柠顶着疲惫朦胧的视线，朝苏炅集点头，然后打开客厅的暖灯，朝李仍然笑了笑，开始热饭。
苏凤栖穿着卡通的猫爪睡衣，睁着朦胧的眼睛，惊讶的看着坐在客厅餐桌上的李仍然，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仍然向她回以一个大大的微笑。
她看着李仍然狼吞虎咽的吃完餐桌上的饭菜，看着父母回到卧室休息，神情有些恍惚，有些气恼，又笑了起来，说道：
“真是个傻子......”
......
......
清晨，李仍然起床洗漱，从LC区的街道向北JC区北面的二中跑去。
“王叔，一份加蛋煎饼。”
“小李......”
“恩？”
煎饼摊的王叔为难的看着他，将一份加了两个鸡蛋的煎饼递给他，他说道：“小李，我这也是小本买卖，以前你走了有人给你结账......但是，我知道你爷爷刚走但最近的房贷，唉，王叔也很难。”
李仍然不懂煎饼摊的王叔在说什么。
只是拿着煎饼，继续向学校飞奔。
坐在小轿车驾驶位的俊朗中年人问道：“这不是小李么？要不要载他一程？”
苏凤栖想起昨天被拒绝的经历，说道：“不用了。”
遮光玻璃下。
李仍然和清晨街道上奔腾的车流擦肩而过。
昨天的白天在城北处下了一场小雨，LC区的水洼积水很多都没有被下水道排空，许多环卫工人们正在工作着。
李仍然跑着跑着。
一辆乌黑油亮的跑车经过他身边。
飞溅的泥浆。
积水。
散落在他的脸上和刚咬了两口的煎饼上，鸡蛋变得漆黑，污水从他的下巴处滴落，校服也变得沉甸甸的。
制造了这一切的位于跑驾驶位上的英俊的青年没有看他。
李仍然也看不清玻璃内的画面。
只是呆滞的站在街道上，看着那辆底盘极低的跑车离开，笑了起来。
“没关系的。”
他的脑海里莫名的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在一辆卡车面前，钢铁支离破碎的，血液飞溅和被撞击得昏迷的画面。
相较于那样的画面，眼前的事情的确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他将煎饼脏掉的部分掰开，心疼的扔进垃圾桶里，接着跑到一处公共厕所中，进到里面的隔间，清洗着脸，摸了摸校服上的污泥，继续朝学校跑去。
二中门口的王老师在门卫室里看着李仍然，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替他整理了沾满泥浆的衣服，没有丝毫嫌弃的说道：“跟我来。”
“哦。”
他不明白为什么王老师要让自己跟他走。
但老师的话他从来不会拒绝。
“先去把衣服换了，喏，这是新校服。你高三了，没有必要穿大两号的校服，这件L码数的校服刚刚好，不是我对你特殊关照，只是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而已。”
“谢谢。”
王老师留他换好衣服，继续站在校门口盯着来往的学生和家长。
李仍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对着教职工宿舍的镜子。
看着简朴的宿舍。
一张三人的全家福相片，发现里面的王老师正在揽着妻子和孩子微笑，也笑了起来。
崭新的校服整齐。
连褶皱也泛着新衣服的光亮。
早课的铃声响起。
李仍然走上讲台，他的神情很平静，也很安宁，斜垂的阳光依然还在前排，但这一次李仍然却不在教室的最后排，而是走进了阳光里站在学校的讲台前。
位于最后面的马茄抬头看着他。
前排的钱晓乐也看着她。
苏凤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当铃声开始。
老师即将进入教室之前。
李仍然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掰断了教室的黑板下的粉笔，背对着众人写下了七个大字：
‘苏凤栖，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