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帝虽说登基还没有许久，可是他已经习惯了端起皇帝的架子，就算是天塌地陷他也要维持住自己的帝王尊严。
可在萧霁月口中，他多年的名声尽成了笑话，若说全然不在乎绝不可能，他毕竟也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萧霁月，你这是求死吗？朕原是有心留你一命的！你要知道你死了之后，大安便没有慕王这个人了，你所拥有的一切甚至你的追随者，都将死在朕的手中。朕不愿做铁血之人，但情势所迫，那就拿你作为开始吧。萧霁月，成为历史的泡影，可是你想要的？”
萧霁月对璋帝的话不置可否，反而看了看流砚，只见有人附在流砚耳边说了什么，流砚大惊失色。
同样的话流砚再重复给璋帝，璋帝彻底失去了耐心。
“好啊，朕的好弟弟，你真是思虑周全，竟一点机会都不给朕留！”
璋帝嘴上说得好，像个兄长一般的仁慈，实则恨不得把萧霁月手中的人都杀死。
当他想斩草除根的时候才发现，萧霁月行事实在是谨慎，该保护的保护起来了，该离开的早就离开了，让他如同摸到了滑不溜手的泥鳅。
既是如此，萧霁月还不如死了。
萧霁月像是看着璋帝，又像是在寻找什么，“当年我眼睁睁看着你从子虚山跳下去，而我没有能拉住你。今时，同样的境况也发生在了我身上，这便是宿命。对不起，我说过要陪着你一直走下去，可我毁约了。”
璋帝忽然意识到萧霁月这番话到底是对谁说的，他立刻回头在人群中寻找，但除了流砚身后的大军，还能找到什么？
忽的人群惊呼起来，璋帝看向前方，只看着萧霁月被风吹起的半片衣袍。
璋帝不由自主地走了几步，他想要看看萧霁月是否真的跳下去了，却被流砚挡住了。
另有两名士兵跑到前去，趴在地上，向下望了半天。
“陛下，没有人攀在石壁上，确实已经跳下去了。”
璋帝不知自己是喜是悲，唯一还能说出的话，便是提醒流砚，“你们留在王府外面的人手可还周全？”
流砚刚想回答万事无忧，就见从旁边的密林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璋帝这回不是觉着痛快了，而是惊恐，“你……你何时醒过来的？你怎么知道……”
月绾尘看着璋帝，面色冷冷，眼中无有一点情绪的变化，璋帝明白自己怕是摧毁了她心中最后的念想。
“萧静琅，我的夫君跳下去了！他死了！你啊……若我当年没有走进琅雀楼，没有靠近你，会不会保住他的性命？”
一边说着一边走，月绾尘也站在了萧霁月站过的同一个位置，悬崖边缘的风太大了，似是令披帛变成了月绾尘的翅膀。
璋帝觉着自己的心就在嗓子眼儿堵着，骇人的冷意顺着脊骨窜到了天灵盖。
“阿镜，你离那里远一点，那里危险！”
月绾尘像是故意的一般，又往前挪了半步，看得人真是快要疯了。
“阿镜，你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如果做了选择，我会杀掉你在意的所有人！”
月绾尘摇摇头，“静琅，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便是杀死我自己……”
月绾尘面对着璋帝，笑着仰面朝身后的悬崖倒去，而崩溃的璋帝挣脱了流砚，想要挽留住自己从来不曾拥有过的执念。
但是太晚了，璋帝扑过去的时候，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
流砚拼命把璋帝拖离了悬崖，“陛下，陛下！已经晚了！这是我们精心为慕王准备的死路，便是侥幸被枝叉挂住，很快也会吸一肚子的毒瘴，然后浑身溃烂而死。
陛下，您是大安的皇帝！”
……
“你说什么？”
“皇兄你莫要这般看着我，这事千真万确，多少人亲眼看着，王妃跟着慕王的脚步，一并跳了悬崖，还是毒瘴频生的无人之谷。”
空相苓确实有些遗憾，只因到最后都没能见到那个让自己一败再败的高人。
今时大胤地脉之困被解，也是有了萧霁月出手，不论从对手还是从友人，萧霁月都是最值得交的那一个。
说起地脉之困被解，空相苓觉着自己多多少少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璋帝又给了大胤不少好处，空相苓顺水推舟便应了璋帝的要求，伪造了和萧霁月的书信，令萧霁月从此声名狼藉。
然而就在此事之后，有人带着一本古书来到了大胤军营中，帮着端木在璋帝的眼皮子底下，完成来了大胤地脉的修复。
这人也不掩饰自己，直言他是被慕王妃派到此地的，希望空相苓不要再打扰南疆百姓的平静日子。
空相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选择了放手，再和北安僵持下去，朝中会有更多反对自己的声音。
这一桩事他是放弃了，但却对慕王妃有了极大的兴趣，不仅仅是萧霁月曾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妻子，就是旁人口中的慕王妃都带了光环。
能和自己交手的人不多，胜了自己好几次的更是屈指可数，对于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让空相苓实在有些感慨。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附在空相苓耳边说了几句，他眼中多了几分吃惊，“不要喊打喊杀的，先关起来，待朕亲自去看看。”
来人算是空相苓身边专擅机密的暗卫，正值多事之秋，一个可疑之人都不会轻易放过，没想到还抓了好几个。
空相苓当年就在大行皇帝身边司此务，所以他决定亲自去看看。
奸细自是不能和普通的犯人关押在一起，他们另有隐蔽的房间。
空相苓从门上的小洞往里面看，里面有男有女坐了四五个，还有一个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他问旁边的人，“都已经问过了吗？”
“回陛下，除了那个看不见脸的，其他都问过了。”
空相苓知道自己的人问话会是什么风格，软硬兼施，偶尔还以利诱，就算听不到实话，至少情绪上一定有所起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