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珠殿内,灵犀先是将燃了清心降真香的炉子放在拔步床前的小案上,这才轻轻拨开幔帐,轻呼道:“公主,公主,是时候该起了。”谢仪德听见灵犀的叫起便应答了一声,由着灵犀并几个侍女为她梳妆,其实她一早便醒了,只是不愿早早起身,平白折腾身边的人。
灵犀一边为公主梳妆,一边打趣道:“平时都要咱们三催四请的,怎么今个起身得这样痛快呀?”说着忍不住笑起来,身边的几个侍女虽不敢像灵犀一样打趣,却也纷纷掩袖而笑,今天是公主订婚的日子,公主待人端庄稳重,如今要成亲了,她们也难免放松几分。
谢仪德倒是未曾在意,一边漫不经心的选着簪子,一边抬眼从镜中看了一眼灵犀,笑道:“你又知道了?合该让你住在我眼皮子里,一直盯着我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醒才好呢。“语罢,也忍不住笑起来,想到自己哪怕从小跟着母后见多了人情利益,到底还是有少女怀春的一天。一时间,蕊珠殿内具都是少女们的笑声。
待梳妆打扮后,谢仪德携着灵犀去拜见皇后,到了凤仪宫,就见母后身边的女官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臣恭请长公主金安”说着便躬身行礼,谢仪德见她行礼一板一眼、不差分毫,笑着扶起她道:“李女官快快请起,不必这样多礼,母后可是起身了吗?”李女官直起身,连忙引着谢仪德向前走去,到了屋里,谢仪德才发现母后不过刚刚起身,身旁的侍女正在为她梳洗。
“女儿恭请母后圣安,怎么今日母后起的这样迟呀。”谢仪德行了礼,不等皇后叫起,就径直走到皇后身边,为她挑选发簪。
“上元,哪里是母后起迟了,是你这丫头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来的这样早。”王皇后无奈的看了谢仪德一眼,本以为这孩子理惯了事,不会因定亲这样的事乱了章法呢,也是呀,到底女儿还小,未识情爱,难免要兴奋一点。
“母后,怎么叫我上元啊,难道女儿订婚了就不是您的珠珠儿了?”谢仪德为王皇后选了一支蝶恋花的钗子,不依道。
王皇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女儿越大反而越会撒娇了,却还是解释说:“要订婚了就是大人了,怎能总把小时候的名字叫出来,再说这是你父皇亲封的上元长公主,是你的威严和体面,怎么不能叫了。”谢仪德心里清楚这个道理,但在母后身边难免要犟上两句,说道:“珠珠儿也是父皇起的呀,女儿如今尚在闺中,若将来嫁了人,还有谁会叫女儿珠珠儿呢,现在当然要多听父皇母后这样叫。”
王皇后听了前面的话还有几分伤感,可听到了后面却忍不住大笑起来,心道:傻丫头,你小时候珠圆玉润的很,你父皇哪里是叫你珠珠儿呀,这是在叫你“猪猪儿”呢。
谢仪德正要发问,这时忽然有人从屏风后绕过来,笑着发问道:“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你们母女俩就这样开心,哦,珠珠儿开心我倒是知道,静梳你为何笑的这样开怀啊,我还以为你像寡人一样心中郁郁呢。”王皇后和谢仪德抬眼望去,才见来人是永昌帝,王皇后听后抚了抚鬓角,心中翻了个白眼,不言不语的示意左右退下。
“恭请父皇圣安,女儿才和母后说呢,女儿如今虽是长大了一些,可在家里时还是愿意听父皇母后叫女儿珠珠儿的,这名字女儿听了18年了,可被叫做上元才不到两年呢,以后不愁没有人叫,诶呀,就请二位依了女儿吧~”谢仪德拉着永昌帝的手道,永昌帝和王皇后听了具是忍不住笑起来,想来都是想到了那个“猪猪儿”吧?
谢仪德一早上让帝后二人笑的奇怪,难免又是依着二人一阵撒娇,待笑闹过一阵后,王皇后最后整理了一下鬓角,三人起身向正堂走去,待具都落座,侍女们才鱼贯而入,上了清茶糕点等物,时间实在是还早,这时候用了早膳怕是对肠胃不易。
永昌帝尝了一口茶汤,称赞道:“还是静梳这里的乌茶最为醇美。”王皇后微微点头答道:“谢陛下称赞。”接着转身对着谢仪德说到:“珠珠儿,那赵勉你可是见了的,可还和你的心意?若是等你父皇宣了定亲的圣旨,可就不好反悔了。”
谢仪德微微一笑,面不改色的答道:“回母后,那赵勉既然能让我一见,父皇和母后想来是仔细查验过的,人品才华自不用说,女儿见了也就是看看他那面皮合不合心了。天下男子没有什么不同,赵勉也算是人中龙凤,女儿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
听到这话,永昌帝微微点头,可王皇后作为母亲却心有隐忧,说到:“珠珠儿,夫妻之间尊重体统固然重要,可要是没有几份真情,两人相处起来犹如槁木一般,这男子还好,女儿家却是要吃亏的”
谢仪德明白母后的担忧,世情如此,可天下的女儿家不都是离不开情之一字的,就如母后,就如,自己...想到这里,便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说:“母后别担心,殷朝未立之时,父皇在前征战,母后在后征战,您是女中诸葛一般的人物,女儿自10岁起便陪在您身边,这几年来也实在是见了太多利益纠葛,实在无法像寻常女子一般将嫁人看作人生大事,一说定亲,便将整颗心都寄托在未来夫婿身上。”
永昌帝安慰道:“静梳,这也是好事,珠珠儿本不是寻常女子,是我大殷的长公主,就算嫁给赵勉,那也是赵勉为臣公主为君,珠珠儿受不了委屈的。”说着安慰性的拍了拍王皇后的手,却还是未能打消她的疑虑。
“唉,我不是担心这个,我...”王皇后还想再劝,谢仪德打断了王皇后的未尽之语,坚定地说:“我明白母后担心之处,只是女儿也不是冷心冷情之人,以后自会好好和驸马相处,他投吾以木瓜,吾报之以琼琚,还请母后放心,上元不会令父皇母后失望的。”言罢,对着帝后二人行了大礼,以示决心。
“好好好,寡人的珠珠儿长大了,长大了...”永昌帝见状又是骄傲又是伤感,珠珠儿是他和静梳的第一个孩子,又在当年殷朝未立的时候跟随她母后奔波忙碌,既是他的掌上明珠,又是他最坚强的后盾,可一转眼珠珠儿都长成大姑娘了,马上就要离开他和静梳身边...
谈到此事,三人都是满腹心思,用过早膳后,永昌帝自去上朝,谢仪德见母后这里忙碌起来,就躬身告退了,走在回蕊珠殿的路上,谢仪德不由得问灵犀:“灵犀,你说嫁人之后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灵犀想了想,回道:“婢子不知,婢子被卖进王家时才8岁呢,倒是还记得一点父母相处的情形,可那是寻常百姓人家,夫为上,妻为下,既没有婢子使役,也没有规矩体统,您是咱们殷朝的长公主,尊贵非常,等到了赵家您就作威作福,日子肯定就像现在一样自在。”说完还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谢仪德被灵犀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说到:“哦?我是作威作福的长公主,那你呢?那...,你就是狐假虎威的王女官!诶呀,可怜这赵家了,以后可怎么过日子呀?”
“公主!”灵犀被说的恼羞成怒,又见到公主一边笑一边往前走,气的跺了跺脚,赶忙追了上去。主仆二人笑闹着走了。
等到两个人走的远了一些,假山石后才走转出了一对主仆,其中为首的女子,只见她发髻轻挽,玉钗摇曳,肌理细腻,身段窈窕,是一位见之难忘的佳人,只见她远远望着谢仪德和灵犀的背影,细细的打量了一阵子,才转身扶着婢子的手向远处走去。
而此时谢仪德若有所感,站定下来,转头看到了那个仿若扶风弱柳的身影,微微一笑,这才放松下来,和灵犀快步朝香蕊珠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