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左额上的疤,是那个时候腿哥用刀划的?”
“?你的关注点好奇怪啊。是,可是这是我讲的故事的重点吗?”
“额,就是随口一问。那后来呐?”
“后来我去祝佳琪家,想见她一面。我告诉她爸妈,是我得罪了不应该得罪的人,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对不起祝佳琪,如果他们报警的话我会支持的。”
“他们家人不打算报警吗?”
“她爸妈不允许我见她,他们说,不论是谁,他们都不追究了。他们会马上搬家,离开这个城市,去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他们觉得这样做能让祝佳琪走出阴影。也警告我,让我就当从没认识过祝佳琪,什么事都别再惹了,这样就是帮了他们大忙了。”
贺知舟沉默了一会儿,“那许喆呐?他不会觉得是你一手策划了这些吧?”
“也许,随他怎么认为吧。”
“你应该和他解释!你什么事都没做啊。”
“我怎么和他解释,告诉他一切与我无关?是你的话,你说的出口吗?我到底是罪魁祸首还是什么都没做,对于祝佳琪和他来说有区别吗?说到底因我而起,我有愧。”
“好吧。刚刚听许喆的话,他找到那个祝佳琪现在的联系方式了?”
“应该是,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等问问以前的同学。”
“他应该还是想把那些人绳之以法吧。”
“贺知舟,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帮许喆找证据,还是尊重她家长的意思,一切就当没发生。”
“这个问题,我只有真的成为你的时候才会做选择,太难了。”
“哈,你真狡猾啊,我和你白讲这么多,一点儿有用的建议都没有。”
“不过,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
“谢谢。”江雪眼底开始泛红了。
她第一次讲这个故事,第一次把自己做过的事全部坦白,像武则天的无字碑一样,任人评说。
路过的人没有一味指责,也没有替她辩驳。
答曰,“这都是你的选择,而我支持你。”
此乃真知己。
贺知舟绕过桌子,坐在江雪身边的椅子上,“喏,肩膀借你用,要收费的。”
江雪单手搭在他左肩上,头低下去,不自主啜泣。
贺知舟用另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
寒假过得很快,叫苦不迭的高中生又开学了。
他们还没有从年节美食和压岁钱里走出来,就直接走进了考场。
期初考试,作战讲究猝不及防,这样胜败就难以预料。
“哇!许喆又考回年级第一了。”
“果然是真学霸,不能可能倒的。”
“听说人家上次是不想写,好多题空白。”
“真的嘛,这么任性,不过人家好多题不写都考得不差呀。”
“酸了酸了”
江雪打听到一点儿消息,以前的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同学告诉她,唯一的可能就是祝佳琪给初中班主任的生日说说点了赞。
初中班主任是英语老师,祝佳琪是课代表。听话又上进的学生,在老师眼里要多可爱有多可爱,所以祝佳琪很受宠,况且班主任大概是唯一知道那件事详情的人了,祝佳琪和老师还有联系也完全可能。
江雪翻到那条说说,时间正好是期末考试那几天。老师截了一些祝福消息的图,还有自拍,祝贺自己四十岁生日,下面有几百个赞,学生,老师,亲戚,太多了。
江雪把点赞的人翻了个底儿朝天,终于找到一个灰色的头像,是个背影,手腕上有一个银环,江雪记的,是许喆送给她的,祝佳琪说那是幸运手环,每逢考试必带。
她的ID叫如梦,定位是杭州。
结案了。
最可怜的受害人是贺知舟:第一考场第一座儿,它好像只是短暂地爱了我一下。
四月初,杭州。
贺知舟的姐姐贺酩悦怀孕了,这下不得不结婚了。
爸妈已经把户口本拱手送上,傲娇的姐姐反而表态说,宁愿生完小孩恢复了身材再结婚,也不想现在急急忙忙地操办,这样好像她不是主角。
爸妈也没脾气了,于是趁着清明节休假去杭州看看她。
最高兴的受益人是贺知舟:莫西莫西,通讯员007号贺知舟,地点我家,行动名称赏花儿,启动!
小区有点儿大,房子又都漆成一个样儿,江雪走迷路了。
贺知舟找到她的时候,江雪正站在一户人家的院子前,安静地看着一株槐树。细碎的小白花儿结成一串儿,挂满枝头,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又像那时的烟花,火星划过天空,定格饱满的绚烂。
风鼓起少女的衬衫下摆。
“这边!”
少女侧过脸,蹦蹦跳跳地朝他走来。
“这儿好像植物园,什么花儿都有。”
“切,没见过世面。”
贺知舟家的院子里,江雪收拾买来的肉串,刷油撒调料。任鹏搬来了烤架,戴个草帽,拿着蒲扇,把炭火烧红,烤肉的气味飘出院子,流浪狗流浪猫在门口徘徊。
贺知舟躺在藤椅上,闭着眼睛晒太阳,果真惬意,江雪拿烤好的串儿靠近他鼻子,用手扇扇味儿好让他闻到。
贺大爷一个激灵,满血复活,睁开眼看见肉串,“烤好啦!”
说着伸手拿江雪手里那串儿,江雪跑开不给他。
“我说贺大爷,想吃自己来。”任鹏把蒲扇递给他。
“不会,没你烤的好吃。”
贺知舟从烤架上拿了一串,尝了一口,“嗯!真的好吃!太美味了,鹏哥你不去开个烧烤店儿可惜了,全中国第一家米其林烧烤摊儿!”
任鹏揍他,江雪跟着乐呵。
接下来的余兴节目就是《最后一根骨肉相连鹿死谁手》《最后一串烤鸡翅花落谁家》《烤茄子之蒜蓉香菜争夺战》
吃饱喝足,两个男生躺着晒太阳,江雪蹲下来,把剩下的一点儿烤肉分给流浪猫,猫儿不怕人,蹭着江雪转了一圈,沾了一裤腿猫毛。
贺知舟还要带上墨镜,涂上防晒,美其名曰偶像包袱。
“贺大爷,你应该再架个太阳伞,就穿个游泳裤衩,有精油吗?我给你来套马杀鸡。”
“海边度假嘛哈哈哈”
“滚!”贺某人极其嫌弃,正在嫌弃他过分精致的损友儿们。
院子里的榆叶梅开了满枝花儿,粉嫩嫩的,应和着少年少女们的欢笑,汇报着春日的进程,榆钱儿和柳絮在微风里翻滚,描绘出风的形状,却猜不透青春的心思。
过分美好,是那种余生里都在祈求入梦重温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