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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越婠即将代表皇室去永恒寺祈福的消息很快就传出宫了。
一夜之间,整个盛京不知又是从哪里开始传出关于宋越婠的“最新版”歌谣。
“宋越婠
最厚颜
装作无暇碧
诈入永恒寺
紫禁城
受蒙蔽
误让瑕疵玉
毁了大国运
……”
真是文采斐然,一首更比一首狠!
宋越婠冷笑连连,看来对方是跟她杠上了!
明日就要去永恒寺祈福了,只是如今这局势即便去了,显然也洗不白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水落石出?这个问题十分困扰宋越婠。
被这个问题困扰的还有永顺帝,他自认为他这个妙招天衣无缝,水到渠成又事半功倍。
可是事情急转如下,现如今,愚昧百姓连皇帝的话也不信了!
“岂有此理!这天下人竟然糊涂至此,连朕的判断也信不过。除了朕,他们还能信谁?”
闻言,明熙皇后与辛佚傥互看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一个谥号……
“父皇,儿臣有一补救之法。”
“哦?说来听听。”
辛佚傥上前一步,不动声色道:“这天底下的百姓,信仰一个人比信仰父皇有过之无不及。”
闻言,永顺帝顿时神色清明,“你是说……永恒寺那位?”
“不错,正是国师大人。”
“皇儿快快细说。”
“儿臣知道国师一向不轻易出寺,除了……”
说到此处,辛佚傥刻意停顿片刻。见状,明熙皇后善解人意接着道:“除了迎接圣女!”
上一次迎接圣女,还是三年前承泗郡主那回。在大玺,向来只有至纯至洁的女子才能让深居简出的女国师亲自接待。
如果这次宋越婠入永恒寺,能得到国师亲迎,谣言便不攻自破了。只是,此事也没有那么容易。
因为国师虽然是大玺的臣民,但她既不受国法约束,也从不对皇室俯首称臣。她与大玺的关系,就像宝殿和圣物,对等互利却不控制彼此。
所以每次召国师“帮忙”,就连永顺帝都有些“祈求”的味道,更遑论其他人了。而且即使求了,若无关国家顺遂、百姓安宁,国师也未必首肯。
此番为了区区一个宋越婠,谁也摸不准国师到底会不会“通融通融”。
“太子,国师乃世外高人,她的心思难以捉摸……若要朕下旨命令她,行不通!”
辛佚傥一脸黑线,他像是这么愚蠢冒进的人吗?“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儿臣打算用诚意打动国师。”
“诚意?”
短短一个晚上,他能做什么事打动国师?难道是……永顺帝蓦地瞪大双目,不可思议地喃喃:“你莫非是要……为了宋越婠,真的值得吗?”
闻言,辛佚傥笑着叩了一首,“儿臣心意已决,还望父皇母后成全!”
天哪!身为大国储君,为了一个女人一路行三跪九叩之礼上山求门,若此事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在?
辛佚傥知道永顺帝的叹息和顾忌,“父皇请放心,儿臣会粗布麻衣戴上面具,定不让任何人觉察儿臣的身份。”
但天人一般的国师是瞒不住的,也不想瞒住。此番本就是希望她看得见,希望她动容,希望她帮一帮婠婠!
离开国政殿后,辛佚傥飞快地换装,扮做梓台的模样只身前往永恒寺……以他平日的脚程,上一趟山不过是一炷香的工夫,可今日为了展现诚意,他每走三步便是一拜……
这十几里的崎岖上路,愣是艰难地走了好几个时辰。几近黎明时,彻夜未合眼的帝后执手相看濡湿双眼,皆叹息:儿大不由爹娘了。
“想不到他竟如此喜欢宋越婠……”永顺帝似疑惑,又似叹息。
“陛下以后切莫再为难宋越婠了!”明熙皇后万般感慨:“或许她还是一个契机,陛下和傥儿也许可以通过她变得像普通父子那般。”
“朕何时为难过她?”
永顺帝深感不悦,见状,明熙皇后忍俊不禁。那笑意分明在讽刺他:您乃天子,您说得都对!
“朕……”永顺帝也有些词穷,“朕只是不喜她那离经叛道的古怪个性,一点也不像名门闺秀。”
这一点,明熙皇后深有同感,“不过若她与其他女子无二样,太子又怎会对她动心?”
说的也是,永顺帝不得不承认宋越婠的独特“魅力”。天光渐现,永顺帝惆怅道:“也不知皇儿此刻见到国师没有?国师她有没有……哎……”
清晨的永恒寺景色秀丽,寺庙被一圈圈缥缈氤氲的山雾萦绕,像一座遗落世间的神殿。
青砖绿瓦两相映,红墙朱壁世长望。
一草一木一阶梯,都泛着神秘而圣洁的光芒。没有金雕玉琢的华丽,也不见任何琉璃翡翠衬富贵。永恒寺永远是最朴素,却最令人心生敬意的圣地。
辛佚傥终于来到寺门口。
说来也巧,他刚至,寺门几乎同一时间徐徐打开……国师带着六个小沙弥穿着一色的袈裟缓缓步出。
她面容绝色,眉心嫣红一点,十分惹眼。
他正要行礼说明来意,国师却扬起手示意他不必说,“檀越所求之事,贫僧答应了。”
辛佚傥诧异地望着国师:世外高人果然名不虚传!她分明看穿了他的身份,她不问世事,却也洞察世事,难怪先祖曾说永恒寺的国师都是天选的预言者。
“多谢国师!”
“檀越从后山离开吧,她也将至山脚,贫僧这便去亲自迎接。”
“是!”
自己这副狼狈样,还是不让婠婠瞧见最好。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不求她知、她回报,只希望她一生安然无虞、无忧快乐。
送走了辛佚傥,国师这才领着小沙弥下山。下山比上山容易得多,不到半个时辰,国师一群人便侯在了山门口。
一队仪仗缓缓驶来,仪仗中央有一顶金黄色的肩舆,朴素又不失优雅。肩舆行至山脚徐徐停下……从里头走下来一个淡妆女子,她肤白如雪,双眸似有璀璨繁星千千万万。
宋越婠今日听从圣意特意着了一身素雅锦袍,既不艳丽庸俗污了寺庙重地,又彰显隆重表达了自身敬重之意。
下了肩舆的宋越婠此刻正无比纳罕:她听说高深莫测的国师大人从不显山露水,就算是相处多年的承泗郡主都从未见过她露出过没表情以外的表情。
可是,为何她凝着自己的此时……竟似有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