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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辛佚傥突然握住宋越婠冰冷的柔荑,眸子却是看向了老医官。
“老臣在。”
“今日之事切莫对外透露半分,哪怕是回了盛京也不许在父皇面前提起一二。”
“老臣遵命。”
宋越婠心中悲痛:一国储君遭此横祸,若被狼子野心之辈知道,的确对玺国运势大不利。
“对本宫的伤势,李大人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是啊是啊!忌口之类的总要留心,宋越婠忙不迭道:“还请李大人知无不言。”
“殿下的伤再不能加重了,这几日好生修养是关键。老臣诚劝殿下最近一段时日切莫操劳、动怒,最好随时保持心情愉悦……”
辛佚傥听得很是心情愉悦。
“尤其是晚上,入夜后的丰城极为寒冷,殿下受不得半点寒气。夜里殿下身边最好有人时刻伺候着端药递汤,总之,最近需处处小心养着,断不能再加重伤情了。”
李大人仓皇告退后,走了老远才长舒一口气:他此番用词委婉多义,又丝毫挑不出毛病。既成全了殿下的计划,也没有明着说出一些以下犯上的大不敬言论。
即便有一日宋副使怪罪下来,他今日这番话也没什么把柄可抓。他真是太佩服自己的机智了,简直与自己的医术一般炉火纯青哪!
“殿下,今夜就由属下守在屋内随侍可好?”
辛佚傥摇摇头,“你今日为我疗伤已经元气大伤,晚上便好好休息吧,随便谴个小厮进来伺候即可。”
小厮?宋越婠心中一动,小厮岂能悉心照料好?还不如换个心细的丫鬟……只是一想到要换个女的整夜守候他,她又心乱如麻。
“不如……”宋越婠忽然欲言又止,辛佚傥见状立刻期待地看着她:说吧!说吧!
“我觉得,不如让辛儒来夜里随侍吧?”
辛佚傥满心失落:“……”
“辛儒来到底是你亲堂弟,他照顾你总比别人放心些。”
眼见太子面无表情下藏有落寞,忠臣仲泰安立刻建议道:“既然宋小姐是殿下的未婚……”
“就辛儒来吧!”辛佚傥却忽然抢白,意有所指地看着仲泰安,“立刻去通知世子。”
“……是。”仲泰安实在猜不透殿下心思:殿下这是要欲擒故纵?
仲泰安离开后,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辛佚傥不欲宋越婠尴尬,主动道:“婠婠,我突然觉得有些饿了。”
“那我去熬粥。”话毕,她飞快离去,生怕迟一会儿自己的意志力又要弱上几分。
辛佚傥看着她“躲过一劫”的侥幸背影,无限惆怅:她对他的态度好不容易有所缓和,不能把她逼急了!
不消片刻,辛儒来就惶恐不安地到了。
“不知殿下召唤臣弟……”
“儒来,为兄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闻言,辛儒来神色骤变。
太子上一次让他相助,他失了身。这一次又要夺走他的什么?辛儒来汗流浃背地看着辛佚傥,嘴唇都在哆嗦。
“殿下、殿下又要臣弟做什么?”
“很简单!”辛佚傥招招手,“你附耳过来。”
真是一模一样的套路!辛儒来战战兢兢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随时准备赴死……
半晌后,辛世子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一次什么也不用牺牲。
……
辛佚傥正在安静地等待宋越婠的热粥,门扉突然响了起来。他正在想这个人他就来了,简直来得恰到好处。辛佚傥扬唇轻笑,“进来吧。”
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缓缓地走了进来……辛佚傥抬眸去看对方,果然是他。
“本宫还在猜,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进来?”
对方讽刺一笑,“殿下今次真是用心良苦!”
辛佚傥也笑,“本宫还得多谢你……雪上加霜。”
“胜负未定,殿下莫急。”
“本宫也是这么想的。”
……
宋越婠在厨房熬好了粥,亲自尝了尝:简直是人间美味!难怪世人常说,在佳肴里投入心意后,滋味更甚。
她盛好热粥,满心欢喜地往回赶……却在回廊处的梅花树下,看到江之深孤独地在黑夜中“赏梅”。若非他一身白衣十分惹眼,宋越婠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突然遇见江之深,四目相对之际,那些刻意被掩盖的心事倏地被掀开面纱……避无可避,只能迎难而上。
“你为殿下熬了粥?”
“嗯。”宋越婠自觉有愧,可是如今她怎么放得下辛佚傥,“之深,辛佚傥他真的受了重伤,我还把他气得吐血,他只有几年……”
江之深忽然露出了然笑意,宋越婠被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浑身难受。她蓦地没了继续解释的勇气,分明前一刻还信誓旦旦告诉江之深要与辛佚傥一刀两断,后一刻却悄悄为他熬粥。
可是今日,当她真的以为辛佚傥死在她面前时,那种万念俱灰,恨不得自毁元神的痛楚比当日君华楼时还要痛苦千百倍。
宋越婠一直以为她此生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背叛,其实不然,她更怕失去!
“殿下为你受了伤,你照顾他也是应该的。”江之深体贴地执起宋越婠冰凉的柔荑,“我不会为此事吃醋的。”
闻言,宋越婠扯了扯嘴皮,挤出了一个勉为其难的笑意。她知道自己笑得定很假,可是原来随心所欲笑一笑也是这么艰难的事。
“之深,有一件事我要告知你,只是你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听完宋越婠的话,江之深始终云淡风轻,显然并没有被“太子还有区区几年可活”一事吓到。
“若我想多陪陪辛佚傥,你会不会……”
“应该的!”江之深忽然打断她,“于情于理你都应当如此……不过你确定殿下真的受了重创?”
“你这话什么意思?”宋越婠瞬间不高兴了,辛佚傥受伤没受伤,难道她还能看不出来?
辛佚傥这个人虽然算不得正派,但他才不会用装病这种手段来挽留一个女人。东宫尊严懂不懂?皇室颜面懂不懂?
听她的语气,显然对太子的伤势深信不疑了。江之深无奈自嘲:他让她相信太子为人时,宋越婠充耳不闻。他让她合理怀疑时,她却又坚信不疑。
如此冰雪聪明的一个女子,也只会在关心之人面前频频乱了方寸。当真是关心则乱,真心则……当断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