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受伤后王兰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王兰惦念石磊的心情越来越强烈。第六天,中午值班下班后,她不自觉地往石磊家骑去。来到门口,刚想按门铃,发现门虚掩着。王兰推门进去,走过院子来到房门前,有意敲了两下房门,没有动静,又敲了两下,还是没人出来。她轻轻推门进去来到客厅,发现石磊面朝沙发靠背昏睡着,身上放着《约翰?克利斯朵夫》的书,茶几上摆放着吃过的方便面盒。
王兰轻声喊着:“石磊,石磊。”
石磊昏昏沉沉地翻了个身,继续睡着。王兰一看石磊的脸色觉得不对劲儿,她下意识地用手背挨了挨石磊的额头,被石磊的温度吓了一跳。赶忙摇着石磊喊:“石磊,石磊,快起来,你发烧了。”
石磊睁开疲惫的眼睛看是王兰,忙坐起来:“王兰,你来了?你坐,我给你倒水。”说着站起身来刚走两步便觉得头一阵头晕,险些摔倒。
王兰忙扶住他:“别忙了,你在发烧,赶快去医院吧?”
“不用,没……没那么严重吧?”
“别撑了,快走吧,这么高烧不治会出危险的。”
他们来到医院。大夫给石磊试上体温,拆开纱布,看了看石磊的伤口:“伤口已经感染了。你怎么不到医院来换药?”
石磊有气无力地说:“我觉得伤不算重,所以就没来。”
大夫拿出体温计看了看,吃惊地:“38度7?你再张开觜看看嗓子。嗓子两边全都发炎了。难怪这么高烧。赶紧输液吧。”
石磊躺在病床上输液,看了看王兰说:“王兰,你回去吧。我输完一个人能回去。”
“没关系,我陪你输完。再说我的自行车还在你家门口。”
“你不到幼儿园接孩子了?”
“孩子有小丫去接。我晚回去一会儿没关系。你闭上眼睛休息吧,我看着输液瓶。”
石磊听话地闭上眼睛,王兰看了看石磊,又看了看药瓶,然后从背包里掏出成人高考的书看了起来。石磊微微睁开疲惫的眼睛看一眼王兰,见王兰专注的神情,只好又闭上眼睛。不多一会儿,石磊又昏昏沉沉地睡了……
石磊和王兰在家里,每人一张写字台,石磊搞设计,王兰看书。王兰陪他到设计院去投稿,他们来到设计院的大门口,刚要进去,一条大黑狗猛的向他们扑过来,王兰吓得拽着石磊的衣服往后退着。石磊拉住王兰的手往外跑,那条大狗在后面追赶着,凶猛嗥叫得令人毛骨悚然。这时,那条大狗凶猛地扑向石磊,王兰喊着石磊的名字用身体拼命拦住那条大狗,那条大狗扭头咬住王兰,王兰拼命喊叫着、打着那条狗。他想过去打那条狗救出王兰,可他却疲惫极了,手脚怎么也不听他使唤。石磊看着王兰与那条大黑狗拼打,被那条大黑狗撕咬。他心如刀绞,拼出全身的力气,手脚并用踢打过去,并高声喊着:“王兰,躲开……”
王兰和病房的人被石磊的喊声和猛的拳打脚踢吓了一跳。王兰扔掉手里的书本扶住被石磊险些踢倒的输液架,转眼又看见石磊手背上在不停地流血。原来输液针已被撕抽出来,王兰急忙按住石磊的手背喊着:“石磊,你怎么了?”
石磊睁开眼才知道自己做了一场恶梦。这时的他已是大汗淋漓,汗水把衣服、枕头浸透了。
王兰一只手按着石磊的手背,另一只手按着床头上的紧急按铃。大夫和护士听到铃声匆匆来到病房急问:“怎么了?”
“他可能做恶梦了,输液针被抽了出来,针眼处可能撕裂了,在不停地流血。”王兰急说。
大夫处理好石磊流血的手背,看着石磊说:“出了这么多的汗?给他输另一只手吧。”大夫、护士做完一切走了。
王兰收起书本,专心地看着石磊。石磊自己感到比刚才轻松了很多。石磊和王兰的眼睛对视着,彼此的眼神里传递着复杂的思想和情感。王兰清清楚楚地听到石磊梦中喊着自己的名字,她心里在不停地告诫自己,面前的石磊只是同事,是母亲和弟弟的救命恩人,不能有一丝暧昧的思想和情感。那样将会陷进不能自拔的困境。想到这儿,她的态度明朗起来,正视着石磊的眼睛说:“你太虚弱了,刚才可能做恶梦了。”
“我刚才是不是喊梦话了?”
“是……是的,听不清你喊什么。”
石磊松了一口气,他感激王兰没把话说穿,因为他明明知道自己喊着王兰的名字醒的。王兰的谎言使他摆脱了尴尬。他自己心里还不知道对王兰属于那种情感,所以他不愿意拆穿这份朦胧的情感。但他心里明白,每次和王兰在一起就会有一种亲切、愉悦的情感在心里蠕动。有一种清新、自然,就像来到清新、秀丽的小溪边,没有世俗的尘埃,让人情不自禁地摘去令人窒息的面具,想深深地呼吸这份难得的清新。
石磊输完液,他们走出医院,王兰截住一辆出租车。“我坐前面吧。”石磊说。
“好吧。”他们坐上出租车,“你家里有酱腌的红咸菜吗?”王兰突然问。
“没有。”石磊回答着,有些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王兰。
“师傅,到前面那个商店的时候停一下车。”王兰下车来到商店,买了一个红咸菜回来。
到了石磊家,石磊虚弱地坐在沙发上。王兰说:“你休息吧,我去给你做点饭。你家里有高压锅吗?”
“有。我帮你去拿。”
“不用,我自己来。”王兰边往厨房走边说:“我给你用高压锅做点粥,用醋拌红咸菜丝和蒜末儿,吃了会败火的。你一定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石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你回去晚了,行吗?”
“用高压锅做,很快会做好的。”王兰说着来到厨房,麻利地淘米、打火。做上粥后,把红咸菜洗了两遍。
石磊来到厨房靠着门框看着这一切,心里一阵热流传遍全身,轻柔地说:“需要我帮忙吗?”
石磊的突然问话吓了王兰一跳,因为她没注意到石磊已靠在门框上看她很久了。
“啊,不用。这个小菜板和这个不绣钢刀是切熟菜用的吧?”
石磊点了点头:“是的。”
王兰低头开始切咸菜,见石磊仍靠在门框看着她,她下意识地停住刀抬头说:“你回客厅休息去吧。”
“王兰,还记得地震时你给我理发吗?”
被石磊这么一问,王兰的脸不由得“腾”一下红了,忙低下头切着咸菜轻描淡写地说:“当然记得,不过那时候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谁说你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地震后你放弃了学业,抚养四个弟弟、妹妹长大成人,而且还让他们都受到了高等教育。你母亲的病也是你全身心照料好的。”
王兰抬头看着石磊,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石磊没有回答王兰的问话,而是说了句:“王兰,你很了不起。”然后回到客厅,打开电视,斜躺在沙发上有心无心地看着电视画面。
王兰把红咸菜切成细丝,又用水洗了两遍放在盘子里。然后拍了几瓣大蒜切成碎未放进咸菜里,往咸菜里倒了几滴香油、味精和醋。做好这一切,高压锅也开始放气了,王兰忙打开排风扇。把红咸菜端到客厅:“在客厅吃行吗?”
“行。”
王兰把厨房收拾干净。看了看表,关掉燃气灶,用凉水冲着高压锅盖,见没有了热气关掉水,拿掉压力伐,打开高压锅盖,盛了一碗粥,拿着一双筷子来客厅:“你自己慢慢吃吧,我得回家了。”
石磊不舍地站起来:“那你就回去吧,我也不留你了。”
“每天一定要到医院去换药、输液,还有按时吃饭。要学会爱惜自己的身体。这几天我没时间来看你了。”王兰不放心地叮嘱着。
石磊点点头说:“我会的,以后你就不用再来了。你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又要考学,够你忙累的了。”
“那我走了。你别出来了,你头上出着汗,我把门给你关上就行了。”
“王兰,”石磊突然叫住走到门口的王兰,王兰回过头来看着他,“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如果说谢谢,十三年前我就该对你说了。”王兰说完转身走了。
王兰回到家,发现厕所垃圾桶里的卫生纸上有血。吃完饭,孙凯抱着唤唤回屋里去了,小丫和王兰收拾饭桌,小丫洗碗,王兰忙喊:“小丫,别动,我来洗。”抢过小丫手里的碗,边洗碗边小声问:“小丫,你来例假了吧?”
小丫红着脸点点头。
“那你怎么还洗衣服?”
“没事儿。”
“别没事儿、没事儿的,大姐就是因为不注意才落下痛经的毛病。每次来例假都痛的要死要活的,到现在也治不好。以后不允许你来例假用凉水了,知道吗?”
小丫边收拾厨房边感激地点点头。她从心里喜欢这位母亲般的大姐。
“大姐,今天我看你的高中课本了。”小丫说。
“看得懂吗?”
“现在能看得懂。”
“你要是能看懂,就先看大姐那套课本,对了,书厨里还有一套参考书。如果你真能把高中课程全学下来,就能考取高中毕业证。高中毕业后,你还可以参加成人高考。”
“真的吗?大姐?”
“当然真的。”洗完碗,拉着小丫的手,“你来。”她俩来到屋里。孙凯躺在床上和唤唤一起看电视。王兰从书厨拿出一摞书和笔记本。“这是我读高中补习班时的一套书和课上笔记,还有作业,你就按着我的笔记学就行,有什么地方不会的就问我,我还能当你的初级老师。你最好自己定个计划,然后每天做作业,大姐回来给你看,怎么样?”
小丫高兴地说:“行。”
“还不快给孩子洗洗睡觉?都几点了?”孙凯不满地坐起来说。
“刚吃完饭就睡觉?再说还不到九点。”王兰看出孙凯不满的原因。
“大姐,孙大哥可能累了。唤唤,走,阿姨给你洗去。”小丫说着抱着唤唤出去了。
孙凯见小丫出去了,气恼地吼起来:“你一个人学习还不够?”王兰慌忙把门关上,孙凯继续吼着:“找个保姆你还鼓捣着她学习,我是花钱雇保姆的,不是花钱供学生的。”
小丫听到孙凯的话,流着泪给唤唤洗着手和脸。
“孙凯,小丫在家里什么没给你做好?她每天利用空闲时间学习又怎么了?没想到你竟自私、狭隘到这种地步。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尽管王兰压抑着声音和情绪说的,但小丫还是全都听见了。
“我今天生气不只是因为这一件事,今天早晨上班我想买盒烟,却发现我口袋里的五块钱没了。”
“孙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的钱丢了就是小丫拿的吗?孙凯,我以我的人格担保小丫不是这种孩子。如果轻易冤枉一个像一张白纸一样纯洁的孩子,是一种罪过,你知道吗?”王兰生气地低吼起来。
“那谁知道是不是冤枉她。”孙凯尽管知道自己理亏,但嘴上还是固执地说。
“你……你当然是冤枉她了,因为那五块钱是我拿的。”
“你拿的?那你怎么没告诉我?”
“因为……因为昨天买豆腐我手里没零钱,所以从你口袋里拿的。怎么?难道我用你的钱,还非要提前给你打报告吗?”
第二天一大早,小丫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把东西收拾好,到厨房做饭。王兰来到厨房,见小丫在淘米:“小丫,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大姐,我想回家。”
“回家?想妈妈了?”
小丫点点头。
“那你去几天回来?”
“我……我不想回来了。”
“为什么?是为了昨天晚上你孙大哥的话吧?小丫,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他说话就那样,有嘴没心的。其实他没别的意思。看在大姐的面子上别走,你知道你来这一个月帮了大姐多大的忙。地震后这十几年,大姐从来没这么轻松过。小丫,听大姐的话别走,行吗?”
听了王兰的话,小丫流着泪说:“大姐,我知道你对我好。尽管我家穷,但我妈从小就教育我人穷志不穷。我绝不会拿别人的钱的。”
“小丫,不用你说,你的行为已经告诉大姐你是个有自尊、有人格的孩子。你来的这段时间,大姐让你干的活儿你干了,没让你干的活儿你也干了。而且干得非常认真。除此之外,你还挤出时间来学习。这样一个吃苦耐劳认真负责有上进心的孩子,怎么会是一个随便拿别人东西的人呢?小丫,大姐相信你,留下来吧。大姐没把你当成保姆,大姐把你当成是我们互相帮助的姐妹,知道吗?”
这时孙凯出来抱歉地说:“小丫,对不起,大哥不是故意的,你就听你大姐的话,别走了。”
小丫只好点点头。
“小丫,明天大姐休一天假,带你和唤唤到商厦和凤凰山公园去玩,好不好?”
“不用,大姐。”小丫过意不去。
“你来市里后还从来没玩过,大姐这个月的假正好还有一天没休,而且很长时间没带唤唤玩去了。明天大姐带你们俩玩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