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要是爸爸回来了,妈妈就会好的。”
援朝正焦急地等着倩茹,一见弟弟拿着饭盒来送饭,不解地问:“小难,你怎么来送饭了?你嫂子呢?”
“她在家呢。她有些不舒服,所以我来送了。”
“不舒服?”援朝蹙着眉问。
“是的。哥,你回家去看看嫂子吧,我来陪爸。”
“不用了,你回去吧。我来……”
“援朝,听爸的话,你回去看看倩茹。你出去三年,这三年倩茹带着孩子照顾这个家也不容易。你应该回去陪陪她。”
“爸,您这不是特殊情况吗?我也知道她不容易,可她应该理解……”
“援朝,你别再说了,听爸的话,快回去。小难也不用在这儿陪我。你兰姐的妹妹是这里的护士长,你兰姐特意叮嘱过她妹妹,所以这里的大夫、护士对我都特别照顾。每天晚上值班的人都过来看我好几趟,所以你们谁也不用在这儿陪我。”
“你兰姐是谁呀?”援朝不解地问。
“哥,以后我再告诉你吧。你先回去,等爸爸吃完了我也回去,行吗?”
援朝低着头不想走。
“援朝,你不是最听爸爸的话吗?快回去吧,别让我着急。”董师傅说着呼吸急促起来。
援朝吓得忙为爸爸摩挲着胸说:“好,好,爸,我回去,您千万别着急,我这就回去。”
董师傅深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平息下来,说:“快回去吧。”
援朝走了。董小难见爸爸吃了很多,心里踏实了很多。
“爸爸,您困吗?您要是困了就睡吧。”
“我不困。小难,你嫂子和你哥不会生气吧?”
“不会。爸,您不用惦记他们,他们都已经是大人了,用不着您再为他们操心了。”
“我怕你嫂子和你哥生气,这三年你哥一个人在外面多不容易呀,他刚回来,要是你嫂子……”董师傅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董小难鼻子一酸眼里充满了泪,但他忍着为爸爸擦去泪水,安慰道:“爸,您想的太多了。爸,我想问您一件事。”
“啥事啊?”
“爸,您住院这一个星期是不是兰姐照顾您的?”
董师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董小难不再问了,心里全都明白了。
援朝回到家,凡凡已经躺下了,倩茹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凡凡见爸爸回来了,高兴地坐起来,轻声喊着:“爸爸,你回来了?”
援朝高兴地小声说:“是的,你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我知道了,爸爸。”凡凡说着招手让爸爸走近她。援朝走近女儿,凡凡拉近爸爸,在耳边悄悄说:“爸爸,妈妈生你的气了,怪你没先回家来看她,你千万别跟妈妈吵,你哄哄妈妈,行吗?”
援朝听了女儿的话心里很难过。他为有这么个懂事的女儿感动,为倩茹的不懂人情而伤心。他疼爱地抚女儿躺下,为女儿盖上被子,悄声说:“放心吧,爸爸妈妈不会吵架的。”
父女相视笑了笑。
援朝走进房间,倩茹旁若无人地继续看电视。援朝把房间的门关上,把风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然后坐在倩茹的身边,激动地伸手去抱倩茹,倩茹“嗖”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躲开援朝坐到床上,援朝尴尬地脸一下红了。他低下头沉默片刻,声音温和地说:“倩茹,我知道回来先去医院看爸爸,你生我的气了。我也知道这三年除了工作以外,你回家还要照顾爸爸、弟弟和凡凡很不容易。倩茹,我回来了,让我补偿你好吗?在国外的这三年我就常想,回国后我会用后半生来补偿你,补偿你为我付出的一切。今天回来先去医院,是因为爸爸住在医院里,我不可能在爸爸住院的情况下先回家来看你,因为你毕竟是一个健康的人。更何况你也知道爸爸的病情,爸爸他……他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我就是一刻也不离开爸爸的身边,我还能尽几天的孝?所以,你不要为这个生我的气了。你就是再气,等我们把爸爸最后的这些日子照顾好,让爸爸愉快地离开这个世界,好吗?这样我会心安一些。等爸爸走了,你就是天天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出气。行吗?”
倩茹流泪了,不知是感动的泪,悔恨的泪,伤心的泪,还是别的泪。这一点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我们就更不会知道了。
倩茹流着泪低声喊道:“谁生你的气了?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在你心里你只有你的爸爸和弟弟,我算什么?我只是伺候你们家人的奴仆。”
“倩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夫妻呀?家里的苦与难都应该我们俩共同承担啊。我对你的爱与对爸爸、弟弟之间的爱并不是矛盾对立的,我心里怎么会只有我爸爸和弟弟,没有你呢?我们一家人不是一个整体吗?无论谁病了、谁伤了,我都会尽全力用心去照顾的。倩茹,这个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是身体健全的成年人,我们俩不应该为家里的亲人多付出劳累和爱心吗?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这三年你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援朝真诚的话语反倒激怒了倩茹,她的脸一红一白地变化着,恨恨地说出了很久以来就想说出的话:“你不用再说了,在你们这个家我受够了。我们离婚吧。”
“离婚?”援朝惊讶的神情不亚于当年的大地震。
“是的。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唯一的办法只有离婚。”
援朝仍用温和的口气说:“倩茹,我知道你今天在生我的气,所以很不冷静。倩茹,我不想刚刚回来咱们就吵架,你休息吧,我还要去医院照看爸爸。”援朝说着拿起衣架上的风衣就要往外走。
“你站住。”倩茹喝道:“董援朝,我跟你说明白,我今天很冷静。离婚是我深思熟虑好了的。离婚是咱们俩早晚的事,晚离不如早离。在这个家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援朝又一次用错愕的眼神望着倩茹,好像从来不认识似的盯视着。
倩茹看也不看援朝,狠心地说:“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你要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就痛痛快快地答应离婚,我不想闹得全家人都不愉快。”
援朝带着疑惑和不快离开了家。
援朝来到医院。小难正坐在床边照看爸爸,见到哥哥担心地小声问:“哥,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回去吧,这两天回来的路途一定很累的。爸爸我来照看就行了。”
董师傅睁开微闭着的眼睛,看着援朝。
援朝故意轻松地微笑说:“是你嫂子让我回来照顾爸爸的。她有点感冒所以今天没来。”
两位亲人都知道援朝在说谎,但他们当真话听着。
援朝又说:“小难,你回去吧,爸爸我来照顾。小难,为了爸爸、为了哥哥你也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你刚出院千万别再累病了,哥哥累点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快回去吧。”
“你们俩都回去吧,晚上爸爸真的不用你们照顾。这里的大夫、护士都对爸爸很照顾。你们放心走吧。”董师傅不忍地劝说着两个儿子。
“爸,让我陪着您吧。这三年我太想您了,想在您身边待着,想看着您睡觉。爸,您不是也想我吗?别让我走了。”
援朝的话又使董师傅流下泪,点头答应了。
“小难,你回去吧,有我在这儿照顾爸就行了。”
“好吧,爸,我走了。”
“我送送你。”援朝推着弟弟叮嘱着:“路上小心点儿,天太黑了。”
“哥,放心吧,路灯挺亮的。”
一连十几天援朝寸步不离地守候在父亲的病床前。每天给父亲擦身、喂饭、端屎、端尿,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父亲。晚上父亲睡着了他就趴在病床边眯一会儿,一天三顿饭都是从不远的一家饭店为父亲订做合口的饭菜。董小难白天在医院和哥哥一起陪父亲,晚上回家休息,每次晚上让哥哥回家,想和哥哥轮换着照顾父亲都被哥哥劝说回去。在兄弟俩体贴入微的照顾下,老人的心情越来越好,脸上渐渐有了红晕,咳血的次数也在逐渐减少,饭量也在不断地增加。兄弟俩看到父亲身体的变化,都增加了延长父亲生命,甚至治愈父亲病的信心。他们从中体会到了没有比亲人恢复健康更幸福、更快乐的事了。
然而,援朝十几天没有回家,倩茹无法和援朝办理离婚手续。东风气得暴跳如雷,在新购置的房子里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走动着。
“这叫什么事儿?回来已经十好几天了还不办离婚手续,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东风没好气地吼道。
“怎么是我拖呢?他整天待在医院不回家,我不能上医院跟他闹离婚去吧?”倩如委屈地争辩着。
“那有什么不能的?他爸一二年不死,你就等他一二年吗?我告诉你,这是他董援朝的计策,他想拖延时间好查清你离婚的真正原因,到时候把你我搞臭不说,婚也离不成了,到那个时候看你怎么办?”
“他可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整天守在他爸的病床前,哪儿有时间调查我们的事儿啊?”
“说你天真你就是天真。你以为离婚是件小事儿吗?他要是愿意离还就罢了,要是他不愿意离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我们的事抖搂出来,让我们丢人现眼,他董援朝是个受害者,人们会同情他而谴责我们俩。这后果难道你没想过吗?”
倩茹越听越感到害怕,她真的怕自己成为被别人唾骂的对象。尽管现在离婚率越来越高,人们对离婚也很看得开,可那是夫妻感情不合的正当离婚。如果是外面先有了人再离婚,人们还是很瞧不起的。她胆怯地问:“那……那我该怎么办呢?”
“不如趁他爸病重期间没时间和精力跟你计较,快刀斩乱麻,离了就干净了。真要是我说的那样,让董援朝发现我们俩狠整我们一下,我不是吓唬你,到时候你连你们单位都待不了。你也知道你的人缘儿一向很好,可不能因为这件事让人们瞧不起你。”
倩茹狠心地说:“好吧,我现在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