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难扑怀的痛哭，使王兰的心一下子紧缩起来，她是那么怜爱这个坚强又脆弱的男孩，她知道一定是生活给他出了一个解决不了的大难题，要不然他不会这样失控。王兰轻柔地爱抚着董小难那硬直的头发，哽咽着温柔地说：“小难，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哭完了告诉兰姐出什么事了。小难，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无论遇到什么，相信兰姐一定能帮你。”董小难慢慢停止了哭泣，王兰掏出纸巾递给他：“小难，你一定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困难。告诉兰姐，兰姐会尽全力帮助你解决，好不好？”
“兰姐，我……我要再次截肢了，大夫说再不赶快截肢生命就有危险。兰姐，这些我都不怕，我怕我做手术住院没人照顾爸爸。还有如果爸爸知道了我再次截肢，爸爸会承受不了的，可我怎么瞒他呀？我嫂子说她明天还要去上海出差一周，可我的腿真的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尽管我出来的时候嫂子说尽量说服他们领导，但我还是心里没底，没有把握嫂子真的可以为了爸爸不去出差。兰姐，我真的是实在没有别的亲人了才来你的。”
“小难，兰姐知道了。”王兰用纸巾给小难擦干脸上的泪水，轻柔地问：“小难，不就是这两件事吗？你需要再次手术？爸爸需要人照顾？小难，这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兰姐来帮你解决。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以愉快的心情和状态进手术室，老人就交给我好不好？我一定不会让老人受委屈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兰姐，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你是商厦的总经理，工作那么繁忙，而且你回家还要照顾女儿，你怎么有时间……”
“小难，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明天我就发动全商厦的人来寻找一位适合照顾大爷的保姆，在没找到保姆之前就由我来照顾，你说行不行？”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我们过去也找过保姆，总没找到合适的，以后哥哥我们就完全放弃了找保姆的想法。要是真能找一个合适的保姆，我的腿就是好了，继续留在我家里也行。”
“好，就这么定了，你先告诉我照顾大爷每天都需要做什么？”
“爸爸吃饭从不挑食。爸爸爱干净，秋凉了四五天换一次衣服就行，换衣服前爸爸总是要擦身子的，只要把温水给他打好，他自己擦就行。还有……还有每天早晨还要……还要给爸爸倒便盆，刷便盆。”
“就这些吗？”
“是的。”
“小难，你放心吧，兰姐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让老人受委屈的。”
“兰姐，我不会不放心的，只是太难为你了。我们只见过一次面，第二次见面我就这么冒昧地向你……”
“小难，看你说哪儿去了？人的友谊和感情有时候不是用时间来衡量的，那种无法言传的心的相悦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
董小难重重地点点头，说道：“不过我嫂子要是不出差就更好了，在没找到保姆以前我爸爸可以先由我嫂子照顾。”
王兰笑着说：“那样也好，不过我也会经常去看看老人的，而且我也多一些精力照顾你。”
“我就不用了，有大夫和护士就够了。”
“快别瞎说了，这么大的手术哪能没有亲人照顾？人在病中往往会比平日更脆弱、更想念亲人的。小难，大夫让你什么时候住院？”
“大夫上午就让我马上住院，我说不行，还有事情没有安排好。大夫说最晚也不能超过明天。”
“小难，别再往后拖了，兰姐马上送你去住院，好不好？”
“我爸爸会怀疑的，我不想让爸爸知道我再次截肢的事，要不然他会惦记死的。”
“那你想出什么办法了吗？”
“兰姐，为了我爸爸，你还能帮我撒一次谎吗？”
“傻孩子，这是善意的隐瞒，不是撒谎。”王兰喜爱地拍了一下董小难的肩说。
董小难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谢谢兰姐。”
就在董小难在商厦外和王兰说明来意之时，蔡东风气急败坏地跑到田倩茹家。
“怎么回事？你不能说不去就不去了吧？”
“东风，你也要有点良心好不好？地震你失去了父母，是他们一家帮你操办的婚事，而且你也不只一次地说过他爸爸对你像亲儿子一样，现在他们是最难的时候，我们不能非得在这个时候去上海吧？”
“你少跟我来这套，他们对我不错，我对他们一家也不薄。十五年了，过年过节我什么时候不像对待父亲那样给他爸买这买那的？再说，我们俩的事跟他们没有关系，你爱我，我也爱你，这是事实。既然到了这个份儿上，还顾及什么他们家我们家的，要是这样顾及下去，咱们俩没有到一起的那一天。”
“那你想怎么办？”倩茹没好气地问。
“怎么办？该按原计划去上海。没你，他董小难也会安排好一切的。”
“我做不到就这样离开。”
“那你就走着瞧吧，反正明天早晨我来接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东风，你也太不讲道理了！”
“讲理？我要是只讲空道理能得到你吗？”东风一下子把倩茹拥抱在怀里，疯狂地吻着倩茹，倩茹又一次被他的欲火燃尽了理智。东风边吻边喃喃地说：“倩茹，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现在真的爱你爱到了发疯的地步，一天也离不开你。刚才你说不能去上海了，我什么也干不下去了。刚才开车都差点出事，你能理解吗？倩茹，答应我别不去上海，好不好？我们在上海可以甜甜蜜蜜地待一个星期，没有任何人打扰，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你答应我。”
“好。”倩茹这个字一出口，她自己都感到意外和吃惊，她懊恼自己就这样答应了他。
东风欣喜地捧着倩茹的脸：“好，你已经答应了，不许再反悔，我走了。明天早晨我给你打电话，我就不再来接你了，免得被别人看到，你打车到火车站就行了。啊？”
“可是我……”
“你别再说了，就这么定了。我走了。”
倩茹茫然地跌坐在床上……
董小难带王兰来到家中，他先敲开嫂子的房门，倩茹一看是小难，脸上便是一阵愧疚。
“嫂子，你跟你们单位的领导请下假了吗？”
“我……我……我们单位的领导还是不同意，我实在没办法了，我……”
尽管这个结果是董小难意料之中的，但心中仍然抱着一线希望。他失望地说道：“好了，我知道了，在你出门这些日子我请兰姐来照顾爸爸，希望嫂子出差能尽早回来就尽早些回来。”
“噢，你找到保姆了？”倩茹抬头看着董小难身后的王兰，王兰文雅的气质令她很是疑惑。
王兰一听董小难的嫂子误会她是保姆，并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她开朗地笑着说：“是的，我是小难找来的保姆。小难已经把一天的工作跟我说过了，我会干好的。你就放心出差去工作吧。只不过我这个保姆不会干太长的，等你回来我再向你交差。”
“好……好，谢谢你。”
董小难见王兰这样说，没心思跟嫂子解释。说了声：“兰姐，我们走吧。”说着打开自家的房门让开路让王兰先进去，王兰一进门便直奔老人的房间。
“爷爷，好像有人来了？一定是老叔回来了，我去看看。”凡凡往门外跑去，一头撞在了王兰的怀里。
“你是凡凡吧？”王兰喜爱地抚摸了一下凡凡可爱的小脸儿。
“你是……”
“我是你老叔的朋友。”
“凡凡，快叫王阿姨。”董小难过来说。
“王阿姨好。”
“好。不愧你老叔夸凡凡，一看凡凡就是个懂事又可爱的孩子。”
“谢谢阿姨。爷爷，是老叔和王阿姨。”凡凡向爷爷跑过去。
“大爷，您还认识我吗？”王兰进门亲切地问老人。
董师傅笑了笑说：“认识，认识，你就是和小难在半路上撞在一起的那个兰姐吧？”
“是的，大爷记性真好。”
“爸，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董小难迫不及待地说。
“什么事？”
“兰姐他们商厦去广州开展销会，也有图书方面的，这次展销汇集了我国各大出版社的书籍，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我想跟兰姐单位的人一起去。”
“可是你的身体……这要去多长时间？”董师傅不放心地问。
“最少也得一个月的时间。”王兰在一旁说。
“一个月？”董师傅一听心里便是一惊，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掏走他的心一般，眼睛盯视着心爱的儿子。
“爸，我知道你惦记我，可我卖了十五年的书了，还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我实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再说兰姐是振兴商厦的总经理，兰姐的同事都答应兰姐照顾我了。”
“是的，大爷，我的同事都非常热心，他们一定会照顾好小难的。”王兰说。
“那……那怎么去呀？”
“我们单位的汽车把他们先送到北京，然后坐两个多小时的飞机就到广州了。大爷，不会累着小难的。”
“小难，你真的这么想去？”董师傅既心疼儿子，又不想违背儿子的心愿。
“爸，我真的很想去。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说不定有没有了。”董小难迫切地说。
“那你兰姐去吗？”董师傅望着王兰问。
“大爷，我不去。单位离不开我，再说小难走了，我要留下来照顾您。要不然小难会不放心您的。”
“那怎么能行呢？非亲非故的，我怎么能让你来照顾我呢？小难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你兰姐……”
“爸，兰姐是个好人，如果不是兰姐答应照顾好您，我不放心就这样走哇。爸，兰姐会照顾好您的。”
“我不是不放心，是……是不落忍让人家……”
“大爷，要不这样，您若不嫌弃我，就认我做您的干女儿好吗？”
王兰的话使董小难也吃了一惊，这一细节并不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
“这……这……”董师傅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大爷，我爸爸也是地震遇难去世的，您一定能理解我这么多年失去父亲的痛苦吧？我第一次见您就给我一种和蔼可亲的老父亲的感觉，您不会嫌弃我而不认我吧？”王兰像女儿对父亲般亲切地问。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孩子，我是觉得你认我这样的干爸太委屈你了。我……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见面礼。”董师傅说着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手绢展开，手绢上是一副随着岁月流失和磨擦，花纹已看不太清的银耳环。“这是小难他妈留下来的，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吧？”
“不行，大爷，我不能收您这么贵重的礼物。这是大妈留给您做纪念的，我怎么能收下呢？大爷，咱们舍去这些形势上的俗套和礼节，好不好？我认您做干爸，是从心里敬重您老的。大爷，您就认我做您的干女儿吧！”
祖孙三人都被王兰的真诚感动了。董师傅热泪盈眶地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说人家认干亲，都是认有钱有势的，你认我这个病在床上的老头子有什么用啊？我老了……老了，还有福气得这么个好闺女？”
王兰激动地跪在老人的床边，真诚地喊了一声：“干爸！”
董师傅两行热泪止不住流淌下来，两手颤颤微微地去拉王兰，王兰伸手握住老人操劳了一生布满皱纹的手站起来，顺势坐在老人的床边说：“干爸，从现在开始您就拿我当您的女儿一样使唤，千万不要再客气了，行吗？”
“行，行啊。难得你这么好的孩子。”董师傅哽咽地说。
“爷爷，是不是我也有一个姑姑了？”凡凡在一旁高兴地问。
“是啊，你以后就是我的侄女了，喜欢不喜欢我这个姑姑？”王兰亲切地摸了摸凡凡的脸问。
“喜欢。”凡凡有些羞涩地说。
“小难，你别再磨蹭了，我们单位的人该走了，我帮你收拾东西吧！”王兰给董小难使了个眼色。
“哎，爸，我收拾去了。”
“等一会儿。”董师傅说着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儿子，“小难，这是一千块钱，你带上。”
“爸，我自己有钱，够花的。”
“拿着吧，穷家富路。再说你平时从来不花爸的钱，去这么远的地方不多带点钱怎么行呢？”
董小难只好接过钱：“好吧。爸，我收拾东西去了。”王兰跟着董小难刚要走，董师傅喊道：“他兰姐，你也等等。”说完低头从褥子底下拿出一个纸包递给王兰说：“这是五百块钱，这个月的生活费。要是不够，这里还有。”
“不行，干爸，我不能要您……”
“你要是不要，我就不用你来照顾我了。你这个干女儿我也不认了。”董师傅耿直、倔犟的脾气上来了。
王兰为难地看着董小难。董小难笑着说：“姐，你就拿着吧。本来我想给你的，既然爸给你了，我就不再给了。”
王兰见他们这样真诚不好再拒绝，只好把钱收起来。
“干爸，我去帮小难收拾东西。”
“去吧。”
董小难先挑选了十几本书放在背包里。
“拿这么多书吗？”王兰问。
“是的，没有书看住一个月的院会闷死我的。”
王兰理解地帮董小难把书放入背包里。董小难把必备的衣服、洗漱用具准备好。从床下的皮箱里拿出一摞钱来递给王兰：“兰姐，这些钱是我住院用的。到医院你帮我办住院手续吧？”
“这是你自己攒的钱？”
“是的，除了这些银行还存了一点儿。都是我这么多年卖书挣的。我除了买书外没有任何花销，平时哥哥和爸爸都不用我的钱，所以积攒了点钱。我问过大夫了，大夫说一万块钱手术费、住院费差不多。再加上爸爸这一千块钱我想能够。”
“小难，要是不够我再帮你想办法。”
“不用，姐。如果不够银行里还有。”
“小难，只要我们先把眼前的困难解决了，以后什么事都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