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开心地笑着说：“太好了，真为姜华姐高兴。她终于找到意中人了。你知道姜华姐在这方面是很挑剔的。”
“可不是吗。”
这时，唤唤不耐烦地喊道：“妈，老姨，咱们吃饭吧，我饿了。”
姐妹俩看唤唤不耐烦的样子，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好，好，吃饭，吃饭。别把我们的小唤唤给饿着，那样老姨和妈妈就犯罪了。”王红开玩笑地说。
王红看到姐姐只吃了五个饺子就不吃了，只是一碗接一碗地喝饺子汤。
“姐，你只吃五个饺子，还没有唤唤吃的多呢，是不是不合你胃口？”
“怎么会呢？你知道我爱吃饺子。回家来心情特别愉快，今天吃的是最多的了。在学校可能连两个饺子都吃不了，也不知道饿，只是不停地喝水。要是没有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这些日子。”王兰苦笑地说。
王红听了姐姐的话，心在隐隐作痛。但她没有让自己流露出来。此时脆弱的姐姐需要的不只是疼爱，更需要鼓励。
夜深了，唤唤玩累了很快睡着了。姐妹俩躺在被窝里面对面地聊着。
“姐，我觉得既然你和石磊之间不可能有发展，你就该从这份感情中摆脱出来，试着接受另一个人对你的关爱。”
“这怎么可能呢？我在这种精神状态下不可能去接受别人。”
“姐，一个人不能长久地生活在梦幻中，试着接受别人，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前几天我们学校的张老师跟我说，想给你介绍一个市政干部。是个部队转业军人，在部队军校上的大专，也是离婚的。听张老师说因为女方嫌他家是农村的，嫌他家穷，生活中产生了很多的矛盾，他们离了婚。有一个女孩，判给了女方。姐，让张老师约个时间见见面，行吗？”王红恳求地说。
“你知道我最反感别人介绍对象，更何况我现在心里不可能容纳别人。”
“姐，我又不是让你见了面就接受他，只是让你接触一下，只当是认识一个普通朋友，在一起聊聊天。也许同样的经历会使你们产生共同语言。姐，别把这件事看得那么严重，只是认识认识，我又没……”
“好了，好了，我同意见面了。”
“真的？太好了，明天我就让张老师约个时间。”
王兰来到张老师家，一进门见一个高个子中年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尴尬地冲他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见王兰冷淡的态度，肖伟想说话的愿望只好咽了回去，也冲她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不习惯介绍对象？”
王兰扭头看了看他，淡淡地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没关系，就当我们是普通朋友，随便谈谈。你不用这么紧张。”
王兰又扭头看了他一眼，半讥笑地问：“看样子你倒是久经这种场合了？”
肖伟并未对王兰半讥笑地话不满，反倒认真地说：“你说对了。如果把结婚前与离婚后介绍的对象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三四十个了。”
“这么说这种场合你很有经验了？”
“谈不上经验，但从一个人的言谈举止，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内心。”
“太可怕了，你可以替代Ｘ光片了？”
王兰说罢两个人都笑了。
“因为结婚前在部队，搞对象只能凭介绍。所以让我自己谈恋爱反倒不会。”
“谈恋爱可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心灵是否相通，有没有共同语言的问题。”
肖伟点头说道：“你说的对。”说完把话锋一转，问：“怎么样？介绍介绍你们为什么离婚？”
一提到离婚，王兰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沉思了半晌说道：“我觉得我们离婚没什么好介绍的。就是因为两个人的追求不同，彼此都想改变对方，在力图改变对方的过程中，不仅消耗了两个人的感情，而且给对方造成了伤害。既然两个人没有了感情，就失去了婚姻的意义。所以就离婚了。”
“就这么简单？”
“当然，你不会让我像你们做报告那么长篇大论吧？”
“那你们感情的破裂到底怪谁呢？”
“我觉得我们之间谈不上怪谁的问题，如果实在追究怪谁，那就是怪我。他要求过一个普通人的日子，而我却非要考大学，想有更高的精神追求。所以，我没有尽到做贤妻良母的责任。”
“可我怎么听说，他在你们没离婚的时候，就跟他现在的媳妇好上了？”
“我想这与我们感情破裂没有太大的关系。如果两个人感情没有裂痕，任何人也不会插进来。”
“听你这么说，你一点也不怪他。”
“为什么要怪呢？”
“这说明你们之间还有感情。”肖伟怀疑地说。
王兰不解地看着他：“离婚怪不怪谁，与有没有感情有什么关系吗？”
“自从离婚以后到现在，给我介绍的对象见过面的已有近二十个了，但像你这样介绍离婚原因的却只有你一个。”
“是不是我这样说，你觉得很不舒服？人为什么听谎话倒比听真话更爱听呢？难道离了婚就该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受害者，把对方说得一无事是处、一文不值，甚至骂得狗血喷头，来博得别人的同情吗？”
对于王兰的诚实回答，肖伟听了很不舒服。他沉默了片刻，自我介绍说：“可我们离婚我觉得全怪她。我家里是农村的，我母亲得了脑血栓，农村没有好的医疗条件，我想把我母亲接到我家里养病治疗，可她却不同意，但我还是把我母亲接了来，她却当着我母亲的面和我吵闹，我一气之下打了她一巴掌。她说什么要离婚，就这样我们离了。”
肖伟的话和痛苦的样子，博得了王兰的同情，但她却怀疑地问：“你们平时感情怎么样？不会是平时很好，只为这一件事就闹成这样吧？再说，做儿女的赡养老人是应尽的责任，她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
“哼！平时言谈话语就瞧不起农村人，刚结婚时还好些，自从有了孩子，就容不了我父母了。整天埋怨我妈没管看孩子，埋怨我们家穷，经济上沾不上光。整天跟她们单位的人比，谁家婆婆又给儿媳妇买金项链了，谁的丈夫又给妻子买高档衣服了。话里话外总是嫌我家里穷，嫌我挣钱少。你说这样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肖伟激愤地说着。
两个人一阵沉默。各自都陷入了各自的痛苦回忆中。好像这种痛苦是一种无言的理解和沟通，缩短了两个人的心理距离。
“你们离婚多长时间了？”王兰问。
“快一年半了。”
“那你怎么看孩子？”王兰看着仍然沉醉在痛苦和激愤情绪当中的肖伟，轻声问。
“我只看过孩子一次，而且是让法院的人跟着去的。”
“为什么？”王兰不解地问。
“既然婚已经离了，孩子判给了她，就应该干净利索。没必要再牵肠挂肚地自找连累。这样也是为了再组合家庭能更好地生活。”肖伟说话的态度和语气就像在说一个与已不相干的人，没有丝毫感情在内。
“可孩子毕竟是你的亲骨肉哇！离婚是给感情破裂的夫妻关系画上了句号，而不是让孩子在失去正常家庭的同时，再失去父母的爱啊！相反，由于孩子不能同时拥有父母的爱，我们做父母的更应该尽最大的努力，来弥补对孩子所欠缺的感情啊！”
“可既然离了婚，孩子判给了对方，另一方却总去看孩子，别人会怎么想？谁知道你是去看孩子，还是去看孩子的爸爸或妈妈？”
“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想？每当面对孩子时，无愧于做父母的良心和责任，就够了。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借着看孩子，去看孩子的父亲或母亲，那说明两个人还有感情，也许有复婚的可能，那岂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不是这样，又有什么必要那样去做呢？我想如果双方合理安排好看孩子的时间，也会避免这种误会的。”
“可你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你毕竟生活在现实生活中。你将来要成家，你不可能两边都兼顾吧？那样不但孩子照顾不好，而且自己新组建的家庭也不会幸福的。”
“如果真是那样，新组建的家庭双方对做父母的爱都不能理解，组建这样的家庭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给你打个比方，如果孩子判给了对方，你每月给孩子抚养费就算已经尽义务了。可你却接二连三地去接看孩子，孩子万一得了什么大病，需要很多的医疗费，你是掏钱还是不掏？如果你不去沾孩子，孩子无论怎样都与你没有关系。这是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不是吗？”
王兰听了这话，不禁打了个冷战，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激动地说：“如果……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连社会上的人都愿为孩子献上一份爱心，难道做父母的却要躲得远远的吗？为的就是自己的新家不被破坏，而不管孩子的死活，你不觉得这样太自私了吗？”
“你看，我们为别人的事争得面红耳赤的，何必呢？我们谈点别的吧？ ”
“别人的事？”
王兰感到刚才缩短的心理距离又被拉开了，甚至比刚进来时，更觉得陌生。他的自私不得不使王兰怀疑他所叙述的离婚原因的真实性。王兰觉得再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明天我还要返校，得回去准备准备。对不起，我先走了。”王兰站起来便走了。
王兰回到家，王红正陪唤唤玩积木。王红见姐姐的脸色不好看，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
“是不是谈得不好？”
王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小红，我已经想好了，在我毕业以前，是不会再考虑成家这件事的。如果用这种方式来弥补我感情上的痛苦，那只能是一种不正常的感情依托，我再也不想要一个并不幸福的家了。一路上我就在想，为什么别人家的灯光都会给我带来那么大的刺激？其实并不是所有明亮、幽静的灯光下，都是幸福的婚姻。所以我不会再羡慕那些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温馨的家了。第一次失败的婚姻已经是个惨痛的教训，我不会重蹈覆辙的。”
听了姐姐发自肺腑的感慨，王红兴奋地流泪了，她紧紧地抱住姐姐，高兴地哽咽着说：“姐，你能这么想，你知道我多高兴啊？姜华姐说的没错，你还是我那个坚强的姐姐。”
王兰此时才感到自己的精神状态给妹妹带来多大的忧虑，她内疚地说：“小红，你放心吧。通过和这个人接触，我才真正感到幸福的家庭是不那么容易得到的。不过我倒是很感激他，因为这个人使我从另一面认识到脆弱的感情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伤害和痛苦。我应该像过去那样心中装着美好的梦想，用梦想治疗、营养自己的精神和心灵，把一切痛苦和不如意全部忘掉。”
“姜华姐真是太了不起了。”
王红激动、感慨地脱口说出这了句话，把王兰弄得摸不着头脑，纳闷地问：“你在说什么呀？”
王红自知一时冲动说漏了嘴，赶忙解释道：“啊，没什么，姜华姐跟我说你的病会好的。因为你是一个有理智、有思想、有头脑的人。”
姐妹俩会心地笑了。唤唤见老姨和妈妈都在笑，也跟着咯咯地笑起来，而且一边笑，一边捂着嘴，做出很害羞的样子。
“这个小唤唤，你跟着傻笑什么？”
“我看你和妈妈开心，我就开心。”
王兰猛地抱起女儿，把脸埋在女儿的胸前揉着：“我的宝贝女儿真可爱。”
唤唤躲闪着妈妈，哈哈地大笑着。屋里的笑声充满了喜悦和幸福。
可是到了晚上，又是一个失眠的长夜在等待着王兰。她怕惊醒妹妹，不敢翻身，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苦苦地等待着天亮的到来。是啊，哪一个没有用变异的、不正常的情感来添补受伤的心灵，都要经受这份凄楚的痛和寂寥的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