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开一个门就用尽了苏锦年所有余下的力气。
他的眼前天旋地转.....
见苏锦年突然倒下,沈恩欢惊呼一声,便马上去扶他,“先生,您没事吧?”
沈恩欢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了苏锦年的胸口。
偏左,是心脏的位置。
“很...疼啊……”其实被触碰到的地方不痛不痒,但是他自己浑身上下都难受至极,他很疼,他也是会疼的啊……
苏锦年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对不起,没事,我刚刚说错了,一点都不疼呢。”
眼尾微微上扬,干净清澈的少年音响起,如水滴一般敲打着沈恩欢心底那平静的湖面。
但仔细一看,声音带着微微颤抖,表情也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
其实仔细想想苏锦年这番话是前后矛盾的,前面说疼,后面急忙的否认,自己只是扶了他一把,真正疼的,恐怕是他内心那道一直蠢蠢欲动的伤。
沈恩欢看向苏锦年,他脸色苍白,双颊却带着不正常的微微红晕,发梢还在微微滴水,瞳孔就像是一滩死水,平静的没有任何一道涟漪,尽管眼尾有些许上扬,可还是浑身透着悲伤。
沈恩欢移开眼道:“其实.....也还是会痛的吧?如果痛的话可以和我说说,一个人把什么都忍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特地加重了一个人这个词的音节,苏锦年应该会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的。
听完沈恩欢的细细道来,苏锦年怔了一下,表情也恢复成原来那般冰冷。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一个人,对,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可能是被说中了害怕被人触及的领域,这个领域遍体鳞伤,一旦被人触碰,就会支离破碎。
苏锦年声音带着颤抖,眼眶逐渐发红。
沈恩欢拉住坐在地上的苏锦年的手腕,试图把他拉起来,苏锦年挣脱开,用右手捂住左手手腕,语气中带着恳求:“求你....别看...好丑..不”
好像是一道疤痕,深褐色的,沈恩欢刚刚无意间摸到苏锦年的手腕部分微微凸起,其实只是一瞬,她并没有看见多少。
不过,在手腕上的疤痕....而且这道疤好像还很长,造成这道疤痕的瞬间一定很痛,资料上说过试图自杀,这个会不会是那时留下来的。
苏锦年突然起身上前,用手捂着沈恩欢的眼睛:“你看见了.....你都看见了....很丑吧……”
她看见了....怎么办.........
沈恩欢的双眼被苏锦年冰凉的手心捂着,眼前一片漆黑,那双手微微颤抖,苏锦年也并没有捂的很紧,只是轻轻的盖在沈恩欢的双眼处。
苏锦年的声音听起来参着大半慌乱,好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般。是自卑感作怪吗,还是那道疤痕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
不能被看见!这丑陋的疤痕就如同他丑陋的心灵那般见不得光,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直死死包裹这他那脆弱心灵的屏障一下被狠狠撕开,留着他那罪恶的心灵在原地被灼烧。
沈恩欢慢慢摸索着地板把外卖盒放在一边,小心翼翼的扶上苏锦年的手背,轻声的问:“很疼吧?”
疼,他怎么能不疼,可是,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他,没有关注过他所遭受到的疼痛,留给他的只有一句接着又一句的讽刺,那些话语仿佛带着尖刃,表面上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脆弱的内心早已被那些尖刃戳的千疮百孔。
苏锦年捂着沈恩欢的手缓慢的放下,他自嘲般的笑了笑:“那有什么用?没有人会在意我,没有人会管我疼不疼!”
沈恩欢转过身与苏锦年面对面坐着,不知为何,她的心口听到苏锦年这番话时竟微微刺痛起来。
“会有的,不是吗?不要总把自己关在笼子里,现在吃点东西,好吗?等凉了会胃痛。”沈恩欢轻轻的拍了拍苏锦年的头,起身离开了。
....笼子,什么是笼子?他把自己关起来了?没有,怎么可能,会有的,怎么可能会有.....哥哥....他是亲人,唯一的,就算哥哥很关心他,可还有谁呢?
耳边突然响起刚刚女孩温柔的声线。
“如果痛的话可以和我说,一个人忍着不是什么好事。”
“很疼吧?”
“不要总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也是有人,在意他的吗?
笼子,一个人,他突然好像懂了什么,踉踉跄跄的起身追出门外。
沈恩欢好像预料到了一样,特地走的很慢,等走到家门口时,身后那人才开口:“你都知道?”
是的,她都知道,沈恩欢想苏锦年不会听不懂自己刚刚那些话的话外之音的。
“原来你都知道啊……你是谁....知道我那丑陋的过往……为什么还要和我说那些?”苏锦年颤抖着说着,眼眶早已猩红一片,问完之后他死死的咬住下唇,是特地来戏弄他的吗?她好像知道一切,到底是谁?
沈恩欢没有回答,输入密码打开了家门,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苏锦年情绪已经接近崩溃,这样不行,她的目的是让他感受光明,能敞开心扉接受别人,不要再一个人待在黑暗之中。
其实本来只是想按照普通病人来的,但是自己好像对苏锦年是特别的。
沈恩欢轻轻的叹了口气,对苏锦年说:“先进来。”
外面有点冷,苏锦年只穿了薄薄的家居服,况且他身体还不舒服,风萧瑟的吹着,仿佛吹到了骨子里。
苏锦年怔了一下,尝试性的往前慢慢走。
他好像,很久没有去过别人的“家”了。装修的很好,家具精致,暖色系的看起来就很温馨,不像他啊……他那个只能称为住所吧,什么都没有,空荡荡,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里面仅仅只有他这一个废物罢了。
沈恩欢找出杯子倒了两杯热水放在茶几上,对站在门口的苏锦年招了招手,样式像极了呼唤某种宠物,特别是猫。
苏锦年看见之后真的就走了过来,也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她面前。
好像没有经过同意,他碰都不敢碰这里一下。
沈恩欢顺着沙发坐下,手指点了点在茶几上那份资料,端起杯子道:“资料上的,我是沈恩欢,你的专属心理医生,你哥哥请的,你可以叫我沈医生。”
因为苏锦年站着没有坐下,沈恩欢是微微仰着头说的,刚好可以看见苏锦年那通红的眼眶。
沈恩欢突然想起苏锦年好像还没有吃东西,糟了,她连忙放下杯子起身,她想干脆熬些白粥吧,不过时间好像不够,就简单的煮个二十分钟的白粥就行了。
“先坐,喝点热水。”沈恩欢轻轻的声音从厨房飘出来,飘到苏锦年耳边。
他愣了一下,缓慢的坐下,真的可以吗,桌上放着一沓资料,里面记录着他丑陋的过去,这个,应该是哥哥给的吧……
苏锦年没有翻开来看,他实在是没有那个勇气再去翻阅一遍当年的往事,无论怎么样,都是他的过错罢了。
他端起茶几上放着的那杯水,双手捧着,放到唇边,水微微发烫,却刚好可以入口,温暖的水流顺着喉咙传到身体深处的胃,安抚着疼痛的它。
沈恩欢在厨房做好一切之后点开了火,接下来就是时间了,时间会解决任何问题,这个需要二十分钟。
苏锦年头发还是湿的啊……刚刚苏锦年站在门边时的神情,让她的心狠狠的悸动着,白净的少年红着眼眶,深褐色的头发还明显看的出还是湿的,带着哭腔颤抖着说出那番话,她真的挺心疼的。
沈恩欢到厕所拿了吹风机过来,在电视机旁边插上电,望向在沙发坐着的苏锦年,“过来。”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乖乖的放下水杯朝沈恩欢这边走了过来,眼眸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恩欢拍拍他的肩膀,“坐下。”地上有地毯。
她是想给他吹吹头发,苏锦年比他高,这样站着怎么吹。
听到沈恩欢说之后,苏锦年看了一眼沈恩欢的脸,视线又马上移开,但是还是乖乖的坐下了,虽然他也不知道沈恩欢想干什么。
沈恩欢笑了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拿着吹风机走到苏锦年身后,打开开关给他吹头发。
柔软的五指在苏锦年的发间穿梭,苏锦年的头发很软,也很多,苏锦年的发型刚刚因为是湿发,有露出一部分额头,此时头发正缓缓的被吹干,软软的头发垂到眉间,显得特别乖软。
吹风机吹出来的暖风与苏锦年的头皮近距离的接触着,还有一双手在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好暖,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安心了下来,这种安心的感觉让苏锦年眯起眼睛。
客厅里此时只有吹风机呜呜呜的声音,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大概过了几分钟,沈恩欢关掉吹风机,有些轻快的说了一声“好啦。”
好像在哄小孩,沈恩欢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因为苏锦年看起来真的好乖。
苏锦年手指抠了抠地毯,低声的说了一句:“头疼。”
苏锦年声音软软的,而且哭腔没那么严重了,此时这样细声细语的说话,真的很像在撒娇。
其实刚说完他就后悔了,不过她是自己的医生,头疼和她说,也没多大问题。
苏锦年虽然这样自我安慰的想着,但是眼神却飘忽不定的往四周乱瞟,也不转身面向沈恩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