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得先过我这关！”陈素衣沉声轻喝，划动手指，将剑气凝到极致，一点破开。
两柄剑撕裂阴风而去，被拦截于掌心半寸前，轻颤中结起一层冰霜，最终化为冰屑。
陈素衣有很多柄剑，有些上等有些普通，但再普通，也是附有灵力的玄铁兵器，被轻而易举化为冰屑，依旧出乎意料。
也只是出乎意料，甚至远远谈不上震惊。
陈素衣从来不会再战斗中分神，剑诀再起时，五剑齐出，在空气中割出阵阵声响，宛如龙吟。
洛山剑，大自在游龙剑诀。
声势浩大，诡异莫测，武展言甚至来不及反应，已被无数道迅疾如雷的剑光斩切得分崩离析。
碎成了一团雾，黑蓝交织的雾。
雾中有痛楚的沉闷呼声，紧跟着一道怒喝，雾气疯狂地散开，眨眼将整个廊道覆盖，包括廊道里的长衫少年。
陈素衣可以避开，却无法避开。
因为他的任务是杀死或者说消灭这只那位神秘的莫先生口中所谓的寒狱幽灵。
他终究需要进入雾气中。
黑暗中是无法形容的极度冰冷，长衫衣袍上，手掌脸颊外露的皮肤处，一瞬间便结起片片白雪霜花。
鬼泣厉啸声不绝于耳，如怨似怒，百鬼挠心的悚然感在心中大作。
少年握剑的手却依旧很稳。
于黑暗中闭起双眼，感知着那道飘忽意识主人的真实所在，然而良久毫无所获，全身已结满冰霜的少年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在感知着武展言。
武展言也在躲着他的搜索。
陈素衣有些惊讶寒狱幽灵于此刻做出的判断，鬼物在如此浓厚的怨戾气息汇聚之地，按理说，早该发狂，战斗仅凭本能一味强攻。
寒狱幽灵竟然一直都保持着冷静？
这让陈素衣有些烦恼，保持着冷静的鬼物在这种怨戾之地战斗力无疑暴增，这是他们天然的主场。
也只是稍有烦恼，赤红的光华于剑刃上亮起，融化了少年一身的冰霜，陈素衣凭空斩出一剑，如画出一个太阳，聚起一团红色剑气，悬于头顶。
红色剑气在黑暗中只照出了些许光亮，但已瞬间湮灭了那不绝于耳的鬼叫声，鬼爪挠心的异样也随之消散。
陈素衣自信地道：“我喜欢速战速决，但既然你不愿意，那就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少年手中剑光舞动，一连串火红剑光，斩出十三团红色剑气，照亮了更多的黑暗，如黑夜下的烧起剧烈的篝火。
“这里是你的主场，你是世界，这里面的一切都逃不过你的感知，所以你不敢出手，在你将我笼罩进来后，你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但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你现在能藏得住，是因为你躲在浓厚的怨戾之气后面，但再浓厚的怨戾之气，总有被烧完的时候。”
陈素衣再一剑，红光大作，画出一个比之前所有都大的红色剑气，几乎照亮了整片黑暗。
陈素衣持剑，平静道：“看是我专斩阴邪之气的红日剑意先烧完你的怨戾，还是你先绝地反扑？”
武展言知道少年说的都是实话，因为赤红色的光芒尽头，黑蓝雾气开始涌动，已无法凝结出完整的黑暗。
他压不住陈素衣的剑意，怨戾鬼气在红色剑意中无时不刻不再被蒸发消散，等到所有……甚至不用所有，当那些怨戾气息稀薄到一定程度，他就再也无法隐藏于其中。
少年的剑便会诛杀而至。
他就真的不复存在。
因为是事实，所以真的惊恐，也无比愤怒，黑蓝的气雾涌动得更加剧烈，传出一阵疯狂的笑声：“这贼老天，还真特么是狗·日的！凭什么？凭什么那么多坏人活得好好的，我却要死！我儿子却要死！凭什么？”
陈素衣道：“作恶多端，自有报应。”
“报应？哈哈，你特么跟我说报应？老子就让你看看什么是报应！”
凄厉狠辣至极的笑声中，黑蓝雾气狂涌，如龙卷风般袭杀而来。
不愿坐以待毙的武展言，朝陈素衣发出背水一战的绝击。
陈素衣不屑轻笑，他早已没了陪对方苦耗的耐性，剑华如炼，只一剑，便切碎了怨戾气息聚起的龙卷风，也在瞬间，感应到了寒狱幽灵的意识所在。
长剑化作一道寒光，一穿而过。
陈素衣猛然僵住。
他早就觉得对方绝对反扑的一击破得实在太过容易，也一直防备着后手。
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后手就藏在那道意识里。
陈素衣一剑穿过武展言胸口，刺进寒狱幽灵得以存在的那抹神魂意识，附着于神魂意识上的攻击，也沿着剑传进了少年的脑海。
一路畅通，甚至没有激发陈素衣的应敌反应。
因为那远远称不上是攻击。
不过是些许碎片的记忆。
概括着武展言的一生。
……
……
他是个孤儿，为了生存，很小的年纪就开始混迹街头，因为打架不要命，很快闯出了名声，被人叫做‘武疯子’，成为街头大哥级的人物，虽然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打架不过是为了不受别人欺负。
他没有成为黑道大哥的想法，甚至校霸武展言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去上了警校，因为再牛掰的大哥，也不敢去欺负警察。当时年少，想法或许天真，却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警校生涯第二年的某天，他被叫进一间办公室，见到了一位警界的大人物，那天的记忆，对武展言来说，就像拍了部无间道。
大人物要他去做卧底！
因为他有混迹街头的经历，当然，更重要的是，曾经一起混过一段时间的某位兄弟，成为了一个重大黑组织的外围人员，大人物希望以此为突破口。
武展言同意了。
原因并不高尚，不过是大人物开出的条件很好，完成任务归来后，肩膀上挂的警徽是很多警员奋斗大半辈子才将将能够达到的程度。
档案封存，警校里的武展言因为聚众赌博被开除，回到了鹭岛。
事情进展顺利，武展言很快通过那位曾经的‘兄弟’进入了目标组织，混迹下游，做些放贷收钱勾当，因为打架够狠，身手也好，被一位平日喜欢穿唐装的组织高层看中，跟在身边，那个时候，武展言才知道，组织的名字，叫萨克斯。
道上混的，受伤是家常便饭，医院跑得多了，某日，遇见一位有点迷糊但很善良的小护士，然后，便动了心。
冲动之下，武展言最后疯狂地选择过上了三面生活，是警察，也是黑帮，还是妻子眼中的摄影师。
很快，他们有了孩子，武展言才知道，原来只要精子够猛，避孕药也杀不死~
卧底前三年，武展言还算不错地坚持了下来，然而，在儿子出生后，他渐渐感觉撑不住了。
萨克斯组织就像永远切除不了的癌细胞，底下的人抓了一批又一批，毒品军火，艺术品走私被破获一箱又一箱，萨克斯组织却可以在短时间内死灰复燃，恢复所有的运作网。
这个任务好似没有尽头。
武展言快疯了，无数次提出离开，然而高层自然不可能放过扎根这么多年，机智勇猛的卧底。
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在他的帮助下，警方案子破了一个又一个，但真正的大佬，依旧隐于幕后，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武展言毫无线索，不知道哪天才能抓到大佬，让生活回归正常，他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才算正常。
直到某日，那位喜欢穿唐装的大哥抓来了一对母女。
洗钱的事不归他管，这事来得猝不及防，他有些担心，因为他正等着警察前来围捕，当时仓库里装满了数量全所未见的艺术品，价值突破了亿值，还夹带了些许枪械。
万一出现混战，恐怕会误伤那对母女。
他有些焦急，但在给联络人发出信息后出于安全起见一次性手机就被扔了，仓库里的他发不出任何消息。
更焦虑的是，消息已经发出去许久，但警方却迟迟没有行动。
时间已经严重超时，武展言确信，联络人那边肯定出了问题，更惶恐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
他没有看到的是，在意图不轨走向那对母女前，那位唐装大哥看着他的背影，露出冷笑，对身后的心腹做了个手势。
他确实暴露了。
能坚持这么多年，本就已经是了不起的事情。
母女哭泣求饶的声音传来，武展言有心去救，也无力实施，因为三四道人影已经朝他压了过来。
他需要先保住自己的命。
最后，所有人都死了！
因为一个毫无道理出现的年轻人，往地上扔了一张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