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高能物理研究所会导致魔道衰退五十年到一百年，那些学者是通过什么手段做到的？」
塞维娅望着远处好一会，像是叹息一般回答道：
「这个层面的知识你现在接触还有点过早。你只要记住，那个正在建设的设施可以用来造福人类、也可以用来毁灭人类就可以了。」
「你这样说我就更好奇了。」
「拿你没办法，那个项目是用来生产电能的装置，它的另外一个使用方法是制造杀伤，是一种只需要一枚就可以轻松摧毁城市的可怕武器。」
在篡改阿卡夏记录破坏魔道总基盘过程中，塞维娅看到了人类在岛屿上进行的武器试验的画面，那腾空而起的巨大蘑菇云令她至今仍然感到印象深刻。
「先不说它的威力，那种破坏魔道的产物神道教不可能允许它出现才对啊？」
赵子夜感到费解的皱着眉头，按理说，神道教是最应该站出来阻止这件武器诞生的魔道势力。但就目前明目张胆建设研究所及厂房的架势进行判断，他可以肯定神道教绝对没有进行过哪怕一丁点的阻挠。
塞维娅看他费解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怜，她忍不住开口解释道：
「神道教并不排斥人类将那个设施制造出来。」
「这是为什么？」
赵子夜侧过目光看了塞维娅一眼，随后又继续看脚下的路。
「神道教是里世界是一个比较特别的群体，他们和追求个人荣誉或者强大武力的西方魔法师不同，他们只在意自己对万物的体会和感悟。」
「这个说法很自相矛盾啊，就算只在意对万物的体会感悟，他们还是有担心魔道消失的必要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他们很早以前就已经接受以太消失这个现实。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在对『以太锁定』这个课题进行研究。会不排斥破坏魔道的设施被建造出来，他们的研究应该已经有成果了。」
这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满意的解答，但在没有标准解答之前他也只能当作就是这样。但是，这样的局面未免也太糟糕了。
能研制出破坏魔道设施的表层世界势力不可能不安排保护力量，不，在拥有更强大武器后的当下，他们在这里建造设施的目的更可能是在布置针对魔法师的陷阱，一个魔法师不得不来的陷阱。
「这样事情就变得麻烦复杂了啊。」
赵子夜在一个荷塘边停下脚步，眉头紧锁着。在这种涉及表里世界争夺大势的大事件里，像他这种实力低微的魔法师不会有发挥的空间——除了接受塞维娅之前的提议向表世界投诚，他好像没有其他的选择。
当然，他也可以带着冯羽离开新月到别的地方重新生活，但要是选择那样，他以后就只能看着她慢慢老去。
塞维娅没有做声，她在之前就已经完成对他进行了诱导，只要他心里还想着那个少女，他就只能选择和表世界阵营进行合作。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赵子夜在这时候想到了早晨去拜访陈家的经历，陈道奇建造的工坊阵地让他想到了新区正在建造的那处设施。
「塞维娅，陈家会不会和表世界阵营有联系？」
「……」
塞维娅先是无言，随后有些气恼的回应道：
「不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他之前给你的书已经写得很清楚，他的工坊是魔法与科学结合起来的产物！」
赵子夜哑然失声，他明明只是想从她那里确认自己的判断。
说起来，他想要与表世界势力建立足够深厚的关系，引荐人除了陈道奇之外，好像就没有其他别的选择。
但是早上才拒绝人家提出的入赘要求，现在要再上门请求对方帮忙引荐，他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你在犹豫什么？」
「啊，我在想怎么通过陈家主和表世界建立联系。」
「这个时候还在想这种问题，实在不算聪明。别想着寻找别的渠道，你只能把他当成你的引荐人。」
「你这……有点强人所难啊。」
塞维娅感到苦恼，在世界各地辗转漂泊了几千年，她依然觉得中土的人情世故是世界上最难以用理智进行处理的人际关系。
除此之外，这里的对话方式也经常让她感到困扰，他们说的话里经常出现各种弯弯绕绕，一个字语气读音变调或者表情改变，同样文字的一句话透露出来的意思就会截然相反。
「实在不懂你的想法，你就不能将这次引荐当成交易跟对方进行交涉？」
「这样做只会惹恼陈家主。」
虽然与陈道奇当主没有进行过哪怕一次密切交流，但赵子夜还是能感觉出对方对他个人的看好以及期待。他如果用交易的方式提出要求，那绝对会被对方直接轰走。
「子夜，你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你就自己一个人慢慢为此苦恼吧，不管你最后选择谁当你的引荐人，你近期都一定会和陈家主碰面，到时候面对已经算是半师的陈家主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我真的很期待～」
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发言，赵子夜有些恼怒的指责道：
「塞维娅，你这有些过分了，我现在后悔得都想跨越时间到早上去把那时候的我打醒，你还这样刺激我！」
「那是你的事。」
这是拒绝继续这个话题的答复，塞维娅接着说道：
「我现在只负责观察你扭曲的丑态。」
这个话音的尾音还未落下，那他人看不见的女性身影就退入相位深处不再显现。
说起来，这三年时间里，我到底做了什么？
赵子夜沉默着，三年时间以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弱小。
较真来说，如果他最开始选择的是另一条路，他现在会拥有稍微强大一些的魔道素养，说不定还可以拥有一处灵脉节点的使用权限，从而避免面对这种需要左右为难的局面。
深深地呼了口气，赵子夜整理着与塞维娅探讨出来的情报线索，他不知道这对接下来的谈话能起到什么作用，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在心中这样作出决定，赵子夜便不再为这件事情感到苦恼。
他在街上购买了一些用纸盒包装的甜品返回古宅向少女告知「调查已经有了一点进展」、「现在要去寻找盟友协助」、「晚上会尽快赶回来」三个不同的信息就再次离开古宅。
再一次站在陈家的会客厅，陈道奇的脸上表情明显去有些惊讶。
「不是说要离开新月，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出发？」
「遇到一个突发状况，我家小妹上学的学校突然让全校学生归家，为明后两天外出踏青做准备。我觉得现在这种天气集体外出郊游很不符合常理，就特意去调查了一下。」
「结果呢？」
「学校的老师都被下了催眠暗示，从他们口中没有得到踏青的具体地点。」
「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受者被下催眠暗示时看到的画面只有一个黑影，使用的手段是流传最广的欧罗巴黑巫术。」
陈道奇沉吟片刻，接着问：「你就调查了那些老师？」
「是，因为怕惊动对方，我没有对学校高层进行调查。」
「你做的很好，我会让人接手继续调查，说起来，你真的打算离开新月？」
「看情况，自己如果能帮助这里摆脱危机就会继续留下来。」
这是半真半假之言，目的是想让对方主动提出合作。陈道奇不出意外开口了，他问道：「你有调查的线索了？」
「之前赶往一个老师家的途中，我撞见一只本土施法者绝对不会使用的使魔在新区上空盘旋，说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到了新区腹地，心里就觉得有巨大的威胁降临，总觉得那里是一切危机发生的源头，但我在那里却找不到任何可以直接、或间接证明它可以成为源头的证据。」
这依然是谎言，目的是加深对方对他的印象。陈道奇没有半点怀疑，而是直接坦然说道：「你的预感很准，那里确实是一切的源头，那里会遭受最猛烈的袭击。」
「是这样吗？」赵子夜‘讶异’的问道：「您是如何调查出来的？我在那附近除了那只使魔，就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陈道奇摇了摇头。因为家系主要人员都放在关注其他三个本市魔道势力，他并没有对城区做出什么排查，能得出会受到强力袭击这个结论也只是巧合。
他解释道：「我只是恰好知道那里正在修建的设施是什么装置，在民间这方面情报搜集我还差得很远。」
「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地方也不一样，像我就算想要努力，最后也只能在民间寻找到一些片面不全的线索。」
「呵，知道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的不足之处了吧，现在请求我给予帮助我说不定会答应你。」
「您还做着之前那样的打算啊？」
「不行吗，我觉得我女儿还算漂亮乖巧啊。」
陈道奇开玩笑似的说着，但他心中之前那种强烈的欲念已经基本不存在，就只是这么随口一提，并没有什么诚意。
「我的家族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请允许我再次拒绝这个提议。」
「啊……拒绝得很干脆利落啊，年轻人，三十年后你没死，我一定带着女儿女婿去找你，到时候你一定会明白，你今天连续两次拒绝的行为有多愚蠢。」
『这算不算中年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赵子夜感到有些好笑，不过也没有过多的去想，只用一句「我会期待那一天到来」就将走偏的对话扯回正道。
「现在我想问下您，知道这些后您打算怎么解决那些入侵者，向神道教方面通报情况请求援助？」
「这个现在已经不需要我来烦恼了，神道教那边安排的人一直都在这座城市。」
「……神道教安排的人一直都在……您把我的话告诉他们了？！」
赵子夜没有想到会得到这种答复，他从座位上蹭的一下就要站起来。
陈道压了压手势示意他先坐下。
「别着急，预知梦还不足以让他们对你产生兴趣。现在说一些可以说的情报吧。新区那边正在建造的设施，以后会成为研究物质与能量转换的场所，占卜师认为那个场所的研究成果会导致大气中的『以太』存续时间减少50—100年，神道教基于探究大气以太消失过程这一目的，很早以前就已经派人在新区常驻，相信我，他们会解决所有的麻烦。」
就算如此说明，赵子夜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您觉得那些人会帮助抵抗外部势力的袭击？」
「大气中以太消失已经成为定局，与其事后被人找上门算账，还不如趁现在释放善意。」
这样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虽然没有正式表明，但神道教隐隐在表世界这一方站队已经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他现在已经没有为此感到恐慌的必要。
尽管如此，他的心里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前后思虑了数次他还是得出自己不需要过分担心。
「这样，我接下来会继续留在新月，虽然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如果有需要，您可以派人联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