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年轻人，你这可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用推测出来的情报换取中等灵脉的使用权，这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如果情报真的正确，那这必然是全面战争的预兆，这个情报在正确的人眼里，价值要远远高过青年提出的要求。
赵子夜神情凝重起来，他问道：
「我这个要求给您造成困扰了？」
陈道奇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个要求上报了你最终会不会得到灵脉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你一定会被整个中土阵营势力孤立，年轻人，为什么要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获得灵脉？」
「我想让一个人成为初代施法者。」
「……居然是为了这种事。」
陈道奇用诧异的眼光看着赵子夜，随后摇了摇头驱散心头那种荒谬的感觉。
在这魔道进入终末时期的年代让一个普通人成为施法者实在不怎么聪明，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愚蠢。
「年轻人，在魔道即将迎来诀别的终末时期让普通人成为施法者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赵子夜苦涩的笑了笑。
「您说的这个我知道，我也只是想让她活的时间稍微久一点，并没有让她彻底融入魔道世界的打算。」
陈道奇很想用『居然为了这点小事而选择冒犯神道教』这个由头来训斥眼前的年轻人，但看到年轻人现在的样子，他最终也只能傻眼无奈的给予理解。
尽管如此，他还是对赵子夜这项决定抱持了些许审视。究竟是怎样深厚的情感才可以让年轻人做出这种愚笨决定，他对此并不好奇、也不想多做追究，他只是在确认赵子夜这个决定的真实性。
「年轻人，你是一个笨拙的施法者。」
陈道奇对赵子夜做出这样的断言。中土魔道虽然讲人情事故，但主旋律依然是利己主义——是的，中土魔道与西方魔道在陈道奇眼里并没有区别，两者之间仅仅只是中土施法者比西方施法者更懂得一个好的名声所具备的价值。
赵子夜沉默着，他不理解施法者为了追求魔道淡化自身情感的做法。哪怕那些人确实因此少了烦恼困扰，获得更多的研究魔道的时间，他还是无法理解。
——在赵子夜眼里，生灵之所以伟大、世界之所以精彩，其根本在于生灵的情感。无论是恶意还是善意，情感都是组成世界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
「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聪明人，也不打算成为您认为的那种聪明人，为魔道而淡化自己的情感去贴合所谓的『道』，在我看来有点舍本逐末。」
陈道奇像是在讽刺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魔道人士，脸上流露自嘲的笑容。
事实上，他有时也会思考自己持之以恒的追求魔道的真实意图。
更长的寿命？
更强的力量？
这些诉求他很早以前就已经拿到自己手中。
但这是他的极限吗？
——并不是。
但是，在这之上的寿命和力量，以太衰退后的世界已经不会再向他们提供——他在多年以前就已经走到了属于他的终点。
但是，还是会感到不甘心。
不认为这是最后的终点，认为自己还没有达到极限，所有施法者心中都有这样一个可以压制个人情感的强大野心。
「古往今来所有魔道人士的努力在你看来竟然是舍本求末，真不知道他们听到了以后会流露什么样的表情。」
「大概会恼羞成怒对我高举起手中的屠刀吧。」
毕竟将他们一切努力批得一文不值，赵子夜不认为他们还可以忍受得住怒火。陈道奇也认同这个看法，他点了点头。
「还算有自知之明。年轻人，之前你提出的交易要求不可能得到满足，我只能给你陈家灵脉的使用权限，到底是坚持自己原来的诉求还是接受这个提议，你现在可以做出自己的决定了。」
选择前者毫无疑问可以获得巨大收益，但更多的遭到排挤，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给予了灵脉他也无法守住，神道教也不会因为他遭到抢夺而插手介入干涉，从一开始，他就只有一个选择。
「在回答之前，我有一些问题需要确认一下。」
「尽管说。」
「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你没有抱着让我入赘的想法吧？」
「我的女儿还不至于找不到夫婿，但是这样一来，你得到的灵脉使用权限会有使用期限的限制。」
「我明白了。」
虽然更想获得一条灵脉所有权，但他更清楚自己需要遵守现实世界的规律。
「只要能确保她可以成为初代施法者就行。」
「这样，意向就初步达成了。」
「嗯，感谢您愿意提供帮助，我明天就会带她过来这里，之后针对身体素质的调整就要拜托您了。」
「要求呢？」
「不涉及改造，尽可能的延长生命周期。」
「……你这要求一点也不低，不过精密调整正好是我的专长，我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相应的，你也要维持好这里的秩序。」
「我会把这个当成这次交易的内容去执行。」
「你能明白就好。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有意无意之间，陈道奇也开始注意赵子夜的策略，虽然不清楚他为何会知晓如此多的隐秘，但毫无疑问对他维持稳定有巨大的帮助。
赵子夜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觉得当前局势有些被动。
「我之前提过他们的目标是您女儿以及其他家族直系继承人，如果您愿意，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你是说……让他们充当诱饵？」
赵子夜点了点头。
「袭击者对您女儿以及其他家族继承人的魔道素养应该有一定的了解，他们安排的暗杀者实力不会太过出格，只要安排妥当，杀死他们应该不难。」
「我会和其他三家发起会话向他们说明情况，你呢，你对自己的安排呢？」
「追查使役魔物的魔法师，我目前能做的就只有这个了。」
这是半真半假的敷衍之言。他确实会追查入侵的魔法师，但在这之前，他会先和表世界阵营接洽，加入他们反转魔道对世界统治的颠覆计划。
陈道奇并不清楚这一点，他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缺少一个展露才能的舞台。
「年轻人，你对表世界阵营这些年的发展有什么看法？」
「他们会取代里世界重新制定规则。」
「你好像很了解他们啊？！」
赵子夜知道这是陈道奇对他的试探，他并不在意，倒不如说，这样正好。
「有很明显的迹象表明魔道的衰退和表世界的崛起有关，魔道力量在过去压制不住表世界崛起，现在就更没有这个可能。」
塞维娅跟他提到过，当一项改写魔道基盘的事物出现之时，魔道就会发生无法避免不可逆转的衰退。
而当星球大气中以太完全消失，那些魔法师最后只能抱着灵脉苟延残喘。
「那，你有没有兴趣加入他们，如果建立足够的功勋，你想拥有一条品质不错的灵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道奇尽可能地让语气保持自然，但这并不是他想掩饰就可以掩饰得了的不自然。
赵子夜装作沉思了一会，这才回答道：
「您应该知道我目前的实力水平，没有足够的关系，去了也不会得到信任。」
陈道奇像是想法得逞的狐狸，流露出狡诈的笑：
「信任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他们并不缺乏优秀的士兵，他们现在迫切需要的是嗅觉灵敏的智者，虽然你没有意识到，但你确实有成为智者的基础。」
「过奖了，听您话里的意思，您似乎和他们十分熟悉？」
「勉强说得上几句话，我这里有一支战斗小队缺一名队长，你有没有兴趣和他们合作？」
赵子夜摇了摇头。
「我没有指挥经验，现在这个时期也不适合不熟悉小队的人介入指挥。」
「是么，是我过于唐突了，那么，之前的提议你意见如何？」
「加入表世界阵营？」
陈道奇点点头。
「既然你看好表世界，又有所需求，应该没有理由拒绝才对。」
「是，我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等这次事件过去之后您与我都还活着，就拜托您代为引荐了。」
就这样达成共识，赵子夜起身离开陈家，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获得灵脉想法不可能达成，因此心中也没有感到失落。不，这次拜访可以说得上是峰回路转，他一开始的目标并不是获得灵脉，他只是想要借由这个让羽成为施法者。
不过事后想想就会觉得这并不是意外惊喜，从上次进入陈家灵脉核心区，他就认为陈道奇与表世界阵营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
然而，他心中的重石仍然没有落地，不，是根本无法落下。
中土魔道、西方魔道以及以科技迅速崛起的世界三个阵营一旦爆发冲突，那必然会演变成涵盖所有大陆的超级大战。
——新月市正在进行的袭击不过是为那一切的开始的预热。
离开陈家庄园天色已经基本暗了下来。虽然陈家当主有让他留下吃过晚饭再离开，但因为有和羽约定，他婉拒了对方。
「塞维娅，这个世界的变化真的很大啊。」
回去的路上赵子夜看着明亮的道路自言自语说着。
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他看到新月市一点一点变得明亮——虽然曾经一度感到十分不适，但在习惯之后反倒觉得这样的环境更适合生活。
‘以后的变化还会更大，现在就感到吃惊还太早了’
「……唉……」
‘……为什么突然叹气，我刚才说错了什么吗？’
「是啊，你刚才说错话了。像这种时候，正常人都会用‘是啊，以后的变化一定会更大，人类说不定可以离开大地登上月球’这种对未来充满期待的话来和人交流。但你不一样，你一开口就直接把话题终结了。」
‘对不起，我以后会留意这一点’
塞维娅情绪低落的念话传入脑海，一时之间令赵子夜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他刚才的话毫无疑问刺痛了塞维娅的内心。
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过去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形成这种敏感的脆弱心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