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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顽童竖子不与谋(六)

到了南狁,遇到了几个小部落疯狂阻击,回到边关,众人衣服盔甲,已经破破烂烂了,冷翠谷又多了几处伤口,不过都不严重,左肩还挂着那段红绫,全军还剩下不到两千来人,杨老将军不在队伍中了。陈长赋就明白出事了,忙问冷翠谷。冷翠谷就把一路之上的事说了,陈大帅一听就火了,就要领兵去质问南狁王庭,冷翠谷拦住他:“陈帅且慢,此事还是从长计议,我等就真么去了,就算是私自动兵,挑起边衅了,到时候不好交代。”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去,你不用担心,何况是他们主动滋事。”陈长赋就要出兵。

冷翠谷急忙拦住:“大帅,不可如此,如今北地势强,我们刚交好北猃,此时还不能得罪南狁,像前番冷大将军那般大战,朝廷短时间负担不起啊。您是边关大将,封疆大吏,需为朝廷考虑啊,我是送亲正使,我亲自上表朝廷,质问南狁大王,我们与北猃结亲,局势对我们有利,正好分裂所谓的北国联盟,也算对阵亡的兄弟们有个交代。”

“唉,也罢,是老夫心急了,少将军何时回长都?”

“越快越好,今晚在您这休整一晚,明天一早动身,迟则生变。”

这返程没了车驾碍事,可比去时快多了,不肖几日就回到长都城,到了城下,城门已经关闭了,人马扎在城外,第二天一早,整束妆容,把脸洗了洗,头发重新扎起来,穿着那身破损的甲胄,也没回府,也没到礼部,正好是大朝日,群臣都上殿了,他带了两个人直奔皇宫,把守宫门的黄门官,一看是冷翠谷回来,不敢得罪,一级一级报上去,众臣听说冷翠谷回来了,当即大殿接见,冷翠谷一上殿,冷秋泉就站起来了,他知道冷翠谷身上这身盔甲,是自己送的,如今如此狼狈,看来路上出事了,不由得担忧起来,但大殿不是寒暄的地方,旋即又坐下。其他三位辅臣也很惊讶,纷纷看向冷翠谷。

洛臣道问道:“冷将军,这是发生何事,为何落得如此狼狈?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难不成和亲有了变故?公主呢?”

面对洛臣道一连串的问题,冷翠谷调整了一下思绪,平复心情,恭敬的回答:“禀回报爷和诸位大人,和亲成功,末将亲自把公主送到北猃王帐,见到了北猃大汗脱古托王,这是脱古托王亲笔国书。”

说着把国书拿出来,双手呈上,宫人拿过来先送到洛臣道面前,洛臣道急忙拿过来,打开看了一遍,上面有鸿胪寺译知做的翻译,看完大喜过望,又送到太傅哪里,几位辅臣看完了都长舒一口气。

“冷将军,可是路上遇到什么变故?”策纪长看了看冷翠谷,觉得有些不对。

冷翠谷就把往返途中几次遇到南狁部落阻击,和伤亡情况简单进行了讲述,听完这些,朝臣震惊,好不容易摆平了一个北猃,如今其他戎狄又开始折腾,岁贡也没少给他们啊,真是贪而无厌。

牧汉经一拍桌子说了四个字:“欺人太甚!“其他几位也是面露愠色。

冷翠谷连忙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冷秋泉不住的点头,十分欣慰。几位辅臣和百官商议,决定再次遣使下书,质问南狁王庭,同时边关各州,各防线增兵十万。最后冷秋泉站起来,冷冷地说:“明年南狁和戎钱减半。”

百官都是一惊,这是要明目张胆的挑衅南狁啊。

就听冷秋泉随后又说道:“把这一半送到北猃去。”众人这才明白他的心思,但还是觉得有些弄险,但明白冷秋泉这回是动了真火啊。其他辅臣也没有说什么,等于是默许了。

片刻之后,冷翠谷掏出一封信:“启禀太后,末将这里有一封公主家书,是公主写给生母的,请太后转送。“

宫人接过书信,郑氏命人送去给公主母亲,随后:“冷将军辛苦了,哀家已命人送去,以慰其母思念之情。“

洛臣道见冷翠谷没什么事了,呵呵一笑:“冷将军一路辛苦,且先下去休息吧,明日依旧大朝,明日上殿领赏受封吧。“

冷翠谷退朝回家,早有人接到通知,其夫人亲自把他接回家,两人也是成婚不久,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听说丈夫回来了,高兴极了,亲自伺候他洗漱吃饭,数日奔袭,冷翠谷十分劳累,吃完饭就睡了。沈氏本来陪着丈夫睡觉,可她非常兴奋,怎么也睡不着,盯着丈夫的脸,发现丈夫越来越有男子汉气概,原来冷翠谷书生气比较重,面貌清秀,这一趟出远门回来,清瘦了不少,但是脸上棱角更加清晰,更加俊朗,让她百看不厌,要不怎么都说“小别胜新婚“呢!

实在累了,他就起身,从床尾下地,给丈夫收拾盔甲,就发现盔甲上血迹斑斑,知道丈夫这一路死里逃生啊,更加心疼,就看见护甲也都坏了,看来恐怕不能要了,收拾之中就发现左肩上系着一块红布,仔细分辨就发现这是一块绣花的红绫,这位沈氏夫人虽说是将门之后,但是知书达理,而且擅长女红,精通绣法,看了看绣工就知道,这不是民间绣法。随着就开始各种胡乱猜想,是不是丈夫跟哪位宫人相好了?送公主出嫁,这么长时间,难不成跟公主日久生情?要不就是哪位贵族家中的女眷?会不会是北方蛮夷的哪位贵族女子……

就这样坐着,桌子上放着这块红绫,一会儿惊,一会儿喜,一会儿哀怨,一会儿伤感,就这样胡思乱想半天,天黑了还不知道,丫鬟敲门问她吃饭时才回过神来,轻轻的开门出去。

没一会儿,冷翠谷就醒了,穿好衣服,天黑了点着灯,就看见自己的盔甲叠好放在桌子上,就知道是妻子放的,又看见这块红绫展开放在最上面,一时感慨万千,又一想唯独这红绫铺开了放在这,就知道妻子聪明伶俐,可能想偏了。

一摸茶壶还是热的,知道妻子刚刚出去不久,倒了杯茶喝着,这时候,沈氏轻轻推门进来,看见丈夫已经起来了,但是脸色不好,又看看桌子上那一堆东西,以为丈夫生气了,后面丫鬟捧着饭菜进来,打发丫鬟出去关好门,沈氏放好饭菜就赶紧赔罪:“夫君,我……”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冷翠谷截住:“这是屏瑶公主的。”沈氏虽有些震惊,长出一口气,不知是为公主远离而安心,还是为这块红绫的主人是公主而欣喜。

随后冷翠谷就握着妻子的手,把前请叙述一遍,郑氏听的心惊肉跳,后来眼圈还红红的,明白丈夫是个英雄,而且还是非常爱自己的,又欣喜不已,冷翠谷把妻子拥在怀里,二人依偎一会儿,就听门外有人禀报:“启禀将军,门外右相府管家来请,相爷请将军过府饮宴。”

“让他稍等片刻,我即刻就到。”

有对沈氏夫人说:“叔父有请,我去一趟,你先吃饭,我晚些回来。”

沈氏哪能不依,对丈夫百依百顺,找出一件棉袍,给丈夫披上:“夜里冷,穿暖和些,妾恭候夫君回来。”

冷秋泉一见侄子来了,亲自把他接近屋里,仔细看了看冷翠谷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好,哈哈哈,好啊,黑了不少,结实了不少,更像个男子汉了。哈哈哈!”

随后,两人一边吃酒,一边讲述来往经历,各自感慨,又商量了半天,叔侄两个分别,各自回府安歇。

冷翠谷回家,沈氏还没休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饭菜原封不动地放在桌子上,冷翠谷让人重新做了点吃的,叫醒了妻子,“怎么不吃饭啊?这样睡会着凉的。”

“夫君还没回来,妾怎能独自睡下!”沈氏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看见桌上的热饭菜,又问:“夫君在叔父那里没吃饱吗?我让他们再做几个菜,再给夫君拿些酒来吧。”说着就要往外走。冷翠谷拉住她:“好了,这些够我们两个吃了,别再让他们麻烦了,刚才吃了些酒,再吃些饭菜就好了。”说完夫妻二人吃了晚饭,之后上榻安歇。

沈氏正睡得香甜,朦胧中就见屋里灯火闪烁,睁眼一看就见长妇冷翠谷背身独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纸,看来是一封信,沈氏从来不干预丈夫公事,又看见丈夫另一只手握着那一幅红绫,知道这恐怕是那屏瑶公主的信吧。也没声张,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丈夫。

沈氏猜得没错,这封信正是公主屏瑶留给冷翠谷的,公主一共送了两封信,一封托冷翠谷送进皇宫给她的生母,另一封信事给他的。冷翠谷知道这件事必须要有个终结,于是趁着妻子睡熟了,自己悄悄拆开了那封信,但是,信上只有四个字“望君珍重”。

短短四个字,充满了多少无奈和哀怨,恐怕只有写信的人自己知道。

冷翠谷无奈的呵呵一笑,似是嘲笑这造化弄人,也似在感叹有缘无份。回头看了看妻子,沈氏正在熟睡,心一横,不再犹豫,把信连带信封一起放在灯上烧了,吹了灯,独坐了一会,回到床榻,继续去睡。突然间沈氏紧紧地抱住了他,能感觉到自己左袖已经湿了,他苦笑一声,刚才的事妻子都看见了,右手搂住妻子,拍着他的后背,夫妻二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慢慢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一早,冷翠谷醒来,发现妻子已经起来了,不在屋里,可能是去准备饭食了,桌子上也没有那幅金丝红绫,猜想是妻子已经处理掉了,有些遗憾,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要断个干净,扔掉或许更好。

可是一早上都不见妻子身影,有些不解,问府里从人,也不知道,后来追问半天才知道,夫人一大早就带着丫鬟坐车走了,冷翠谷心想难道妻子生气回娘家了?但还得上朝,没时间去追究了,自己吃完了早饭就去上朝了。

大殿之上,封他羽林军副将,临泉县公,钦赐盔铠甲胄,百官同贺。

下朝后回到家中,得知妻子已经回来,询问得知,原来是一早就回了娘家,但并不是因为生气,其父沈南苍有一位好友,最擅长修复盔甲兵刃,他就是会去询问能不能修复他的盔甲去了,

她派人回来过一趟,取走盔甲,但是错过了,盔甲正在修复,回来一看新的盔甲已经放在屋里,知道丈夫受到加封:

“妾真是太傻了,夫君立了大功,朝廷必然赏赐新的铠甲,不然叔父也会送的,还找人修它作甚,不过,这是相公第一副铠甲,想必十分珍惜,修好以后,放起来,也好留个念想,将来……

说到这,沈氏竟然脸红了,“将来也好给孩儿们看看父亲的功绩。”

冷翠谷哈哈一笑:”哈哈哈哈,夫人说的是,这副铠甲是我当上羽林军校尉都参军后叔父所赠,当然十分重要,夫人辛苦了,那……“

他想问红菱的事,又一想,算了,已经过去了,要他无用,就算了吧。

数日之后,冷翠谷刚回家,就被沈氏拉进屋里,就见桌子上摆着一个箱子,沈氏打开箱子,赫然就见自己那件盔甲平平整整的放在箱子里。展开一看,上面的诸多伤痕已经修好了:“夫人辛苦了,这是哪位大师的手笔,日后要为我介绍,我要好好谢谢他。“

正要放回去,箱子底正放着那条红绫,脸色一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生气:“这是?”

沈氏知道他要问,连忙拿起那条红绫回答:“即是公主赏赐,怎能脏兮兮的放着,这红绫最是难洗,妾也是回家请教了母亲,才得了个法子。夫君你看跟原来一样吗?”

“夫人你不生气吗?”

“妾哪有那么小心眼儿,公主送就送她的,这红绫如今是妾送的,妾自问不输于那公主,还能打翻了醋坛子不成,夫君以后就绑在盔甲上,你可不要摘啊,妾还要为夫君绣更多花样?”说着就又把红绫绑在了盔甲左肩。

冷翠谷拗她不过,只好听她的,一想,武将盔甲样式各异,多一块红绫也不碍事,就挂着吧,从此每日都系着一块红绫,沈氏也真绣了好多的红绫。开始也有人问他是怎么回事,跟公主那点事不能与人说,他也不好意思说是夫人非让他绑的,就说觉得好辨识,就让夫人绣了一块帕子。开始也就有人问问,后来有几位将领也开始绑一块红绣帕,这逐渐形成一种潮流,羽林军所有的将领都带了块红帕子,竟然还有人开始比较花纹绣法,最后连余槐荫都在左肩挂了快红布,不过他的是深红色,也没有任何的花绣,从此羽林军的所有军兵都在甲胄左肩都有一块红布,称为“挂红”,羽林军又被叫做“锦绣卫士”。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数年时光,整个大景都在缓慢有序的运行着,皇帝到了亲政的年龄,黄门侍郎崔素等人在皇帝的保护下,活了一条命,几个人远离朝堂,靠着多年搜刮的财富,买下大批田产庄园,手下大量佃农,每个人雇佣了上千打手,如同私军,还做起了生意,名为商人,实际上还是暗地里为皇帝搜罗美食。

皇帝成年以后,更加肥壮,有四百多斤,走路都得让人搀扶,五官都快缩到肉里面去了,可是个头却不高,恐怕是这一身肉坠的,远远看去就是一个大肉墩子。他长大之后更胜乃父,可以说是穷奢极欲。从不理朝政,甚至连他爹往内藏库存钱的本事都没学会,虽然小时候胆小如鼠,但是后来明白什么是皇帝,胆子越来越大,没钱花就让大臣想办法,甚至用生命威胁,让他们落个弑君的罪名。

后来又增加了好色的毛病,十六岁开始,一次选秀,明里暗里,后宫人数比他爹三次扩充后宫还多,这主要还是归功于“三害“,他们在民间打着为皇帝选妃的旗号,强抢民女,无论是长妇少女,女婢丫鬟,是否婚配全都抢来,甚至娼妓优伶也全都往宫里送,他们自然也的了不少好处,皇帝大朝都不上了,花天酒地,美食美女,好不自在,到后来补养如他,竟然有先衰之兆,也只能一直靠药物撑着身体,郭玉清又送来海外奇药,稍见好转,不过是预支身体罢了。

郑氏早就不再临朝了,落得个清闲,可每日闲暇无事,闷闷不乐。西域送来名品暹罗狸花猫,甚是可爱,每日里逗猫遛鸟,赏花喂鱼度日。

朝堂上依旧是四大辅臣领政,眼看皇帝越来越昏庸,谁也没提要废除四臣辅政的规制,御史大夫陈出疆曾提出让皇帝自行决策政务,闹了不少滑稽,哄堂大笑,陈出疆也被人众臣指责,自觉时机不成熟,况且宗室在朝势力也不小了,后来也不提了。但是太傅牧汉经以年老体弱为由,每逢初一十五上朝,其他时间不再处理政务,但是他的亲信依然身居高位。

昏君奸臣遇到一起,注定要天下大乱。

这些年,北地混战,小部落逐渐被大部落吞并,兄成了四个大的汗国,北猃南狁,虖勺、豕白和俾沱合盟,西北的猨翼被赶到了极西之地,传言那里是戈壁荒漠,几乎没有水源。各族会盟,国书发到了大景,请大皇帝派人到南狁王庭参与会盟,作为公正之人。百官商议之后,觉得北方各族可能有不安分了,但是必须派人去,最终还是决定让老王爷策纪长出使,这些年对北方的各项事务基本上都是他在处理,宗室也包揽了这方面的事。策纪长只好再次出使北地番邦。

这次一走就是半年,重新订立盟约,各部势力日渐强盛,要求的更多了,使团商量后,虽然据理力争,但是成效不显著,强势威逼之下,也只能代为答应,策纪长一路上惴惴不安,哪里知道,回朝后才是一场杀身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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