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如今不仅仅是阉宦作乱了啊......”楚川微微一叹。
陈群冷笑一声，不屑地嘲讽道：“可不，彼辈已然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势力团伙。像那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jiǒng），西域都护段会宗的后代。一代名将，戍边多年，不也是为了荣华富贵投靠了阉党吗？枉他世受汉恩，如今反侍蛀虫祸天下。”
楚川随即点头附和道：“彼辈武人亦是多目光短浅之辈，只顾自己一时荣华富贵，忘了仁义廉耻如何写。”
不过楚川不了解的或者是他不愿意挑明的是，以段颎为代表的的武人阶级向阉党的投诚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本朝虽是以武起家，光武亦有云台二十八将，然则士人阶级亦是对武人瞧不起。段颎虽是名将之后，更添为凉州名士。但是仕途一直不顺，虽然边境斩首八万余，屡次获得对外族反击的胜利，但是一直没有办法得到晋升。
原因一则是士人，尤其是关东士人把持朝政，晋升之道路亦然优先对他们的后辈晚生开放。官职总数就那么多，后辈晚生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再加上许多大人物年逾半百，甚至古稀之年都还在位，自然官职不够多了。所以，边境子弟的位置要往后放放，先安排好自家再说。而当段颎投靠阉宦之后，不过多久，就当上了三公之一的太尉。由此可见一斑。
二则关东士人对边境尤其是关西子弟多有瞧不起，甚至朝中曾有言论说道凉州自古蛮化之地，又多凶恶之徒，与其耗费大量钱财平定其乱，不如舍弃之以图安稳。不过好在当朝的大人们不是傻子，没有把这种言论放在心上，反而怒斥之：祖宗之地焉可废？后来这种声音也就不了了之了。
三则是关东士人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中原河北就互相瞧不起，中原一直以来就是后汉一朝的绝对根基，加之光武本家就在南阳，天下第一、二大郡也在中原，都城洛阳亦是在中原核心地带。所以中原对汉室王朝的拥护和对己方正统地位的捍卫之心是非常强烈的。可是好巧不巧的是，本朝光武起家不是在中原，而是在河北，称帝也是在河北，打天下更是靠着河北，所以也难怪对一直自诩为王朝坚定捍卫者的中原人不屑一顾了。所以二者集团之间的势力倾轧本就严重，更不会给其余地方人喘息之机了，万一在蹦出来个政治集团，自己集团的利益岂不是又要受损？
历史上袁绍入住冀州后，河北士子也是和颍川士子多有龃龉。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现在阉宦势大，勉强把士人阶级内部的矛盾压了下去。阶级内的对抗只会白白消耗阶级本身的力量。
陈群继续嗤笑：“何止武人，士人里也有不少阿谀奉承之辈，哼，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听说昔年我阿公在朝为官时还曾在他手下做事。结果当年窦大将军事败，转而投了阉宦一党。”
楚川亦是明白，任何阶级总是都会出现那么一两个败类的。“这些墙头草之流不足挂齿，靠着阉党上任罢了，待得我辈中人剿除阉宦，其人等必一哄而散。”
陈群却不大认同的聊到：“阿辅思虑欠妥了。彼辈虽然可耻亦是无能，然则无能者窃据高位，无异于引狼入室，彼辈贪图富贵，奢靡无度，可他们如此做的本钱，还不是从百姓中来？可怜平民一年劳作，到头来反而入了这帮人手中。”
“况且，阉党子弟亦是在乡里为非作歹，就拿我们郡中的张家来说吧，那家的人可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一些小小的旁亲，都狗仗人势，欺压百姓。不过好在当今府君上任后严惩了一两个彼辈中人，他们才稍微收敛一二。哎，恨不得铲除此等祸虫。”
“阿群，阉党之人，其实亦是好办，只要当今天子一声令下如何做不得？或者尚书台、司隶校尉查清其恶行，一道政令，三五小吏便可清之。彼辈乡里之人，多仗十常侍之威，大头一倒，其余人等必然如图树倒猢狲一般散去，各级官府只要依法处之即可。”
陈群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起容易，那为何昔年大将军还事败了呢？就是在于阉宦也不是傻子，临死挣扎，负隅顽抗，所以除之必须掌精锐之兵，行雷霆之事，一以贯之，不给机会，如此方可。”
其实后世袁绍等人恰恰是如此做的，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董卓来把桃子摘了。这自是后话了。
楚川想想后世的董卓乱政，似乎有一番道理，便就点头应了声是，随即话锋一转，言到：“，对了，阿群，你今日不原本要向老师问问题吗，打算聊些什么？”
陈群闻言难得的正经起来，他直起身子，双目看着楚川。言到：“阿辅你之出身如何？”
楚川闻言一怔，随即苦涩道：“我之身世你还不了解吗？我就一南蛮野人，家翁亦不过郡中刀笔吏，幸而得张叔推荐，入了老师门下，方才攀得一丝高门机会。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有好多陈家，或者是其余名门如荀家，郭家之人对我不假辞色的。”
陈群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可是阿辅，你的才能我是知道的，你精通史籍，又研习兵法，更晓通时势，别有见解。如此有才之人却难以晋升高位，为何？”
他不待楚川回答便自顾自的说道：“因为士族风评不在你等寒门手中。都说郡孝廉乃一郡最有才德之人，可我看并非如此，只是士族大家中有才德之人罢了。如同我阿公那般大能之人，幼时也不过因为出身低微没有被举孝廉。可是阿辅，他那一辈，能够与我阿公比肩的人，有几个呢？”
“孝廉，也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所以，我想的是有朝一日，举孝廉亦能够从寒门中来，不以出身定，而以才能定。”
“这也是我今日想问的，诸侯争霸不也还是得靠人才吗？可是如今人才又都是世家子弟，他们上位之后，又怎会拿自己家族的利益开刀呢？说来说去，都是一家人罢了，如此王朝更迭，不也是一回事吗。”
嗯？这是九品中正制的雏形？可是怎么好像跟后世听得不太一样啊......楚川疑惑的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