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脚下流逝,转眼又到夏天。
“这么热的天,小北也不安排马车送送我们,亏我们帮他当上太子了。”小磨叽抱怨地说。
小和尚回答道:“云游就是一种修行,不要总贪恋轻松。更何况小北提过,是我拒绝了。”
“你……你……唉!好在是你的脚丫子在走路,我就当欣赏沿途风景吧。”小磨叽叹了口气说,“叮咚!叮咚!小磨叽友情提醒,天干物燥,注意防火!”
小和尚抬头看看火辣的太阳,擦擦额头上的汗,没有说什么,继续大踏步往前走。
10多天后,终于走出北良国边境,眼前明显就荒凉多了,坐上渔船渡过一条小河,又翻越两个小山岭,小和尚觉得离家庙越来越近了。这一日,天快黑了,小和尚走到了一个小集市。集市上比较安静,三三两两的行人穿梭其中,铁匠铺传出叮当、叮当的响声,几个店铺门口灯光摇曳。
“哎哟,妈呀,太阳总算下山了,快把我小磨叽给晒干了。”小磨叽喊着,“快找个好好的客栈,好好地吃一顿,好好地睡一觉。”
“你真行,一口气说了3对好。”小和尚东张西望地看着,突然停下脚步,说,“集市逛完了,别说好的,就是差的客栈也没有。”
“不会吧,这是要害死我呀!一只聪明、可爱、帅气的乌龟就这样被小和尚折腾死了。”小磨叽假装带着哭腔说,“佛祖啊,赐我一个客栈吧,没有客栈一座庙也行,没有庙一碗鱼虾……不,!一碗斋饭也行。”
小和尚无奈地在集市上徘徊着,想找人问问路。
“请问店家,这附近有客栈吗?”
“不知!”
“请问施主,这附近……”
“不知、不知……”
“请问女施主……”
“不知,不知,不知”
……
听到小和尚问路的对话,小磨叽生气地说:“这里的人,难道只会说两个字?”
小和尚又试图敲敲铁匠铺、绸缎庄、药铺的门,可是没有人答应,更没人开门,心想:可能这个集市是一个幻境,根本不存在。小和尚打了一个寒颤,于是靠着一棵大树打起坐来,闭上眼睛,念着“阿弥陀佛……”小磨叽感觉到了小和尚的寒颤,不敢再调侃,吓得缩头缩脑。
镇定片刻,小和尚感觉胸闷,不停地咳嗽着,突然睁开眼睛一看,这里空气中烟雾缭绕,弥漫着烧柴火的气味,模模糊糊中有一处微弱的光。
小磨叽在口袋里憋得心慌,轻声地说:“怎么样?妖魔驱散了吗?”
“哪有什么妖魔?”小和尚镇定地说,“前面有一处亮光,我们去看看。”
“小心点!”小磨叽仍然低声说着,“这里被火烧过,亮光可能是烈火兽的眼睛。”
小和尚在毛巾和口袋上撒上水,捂住鼻子朝亮光走去。走了数百米,一座寺院的轮廓渐渐显现,还有浓烟从院中飘出。来到院门下,小和尚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烟雾,眯着眼睛仔细看,才看清院门上方,挂着三个字“知了寺”。
“嘿!不会又是幻境吧。”小磨叽很不安地小声说,“传说中烈火兽总是设置幻境,来吃天下生灵,以此提高魔力。”
“去,去,去!”小和尚没好气地说,“你一只乌龟脑子里怎么那么多妖魔鬼怪?你清醒、清醒,这里是人间哈!”
说完,敲敲门,侧耳听着,里面十分安静。小和尚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轻手轻脚地往里面走,正对着的应该是大殿,里面依稀有光,浓烟是从西边的禅房飘出来的。
小和尚大踏步朝大殿走去,眼前的一幕让小和尚惊呆了。上百名僧人围着一个圆圈打坐,中间铺着一件崭新的袈裟。这是在干嘛呢?
感觉身后有人,靠近大殿门口一位僧人站起来,鞠躬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小和尚还礼时,看了一眼,发现这个和尚鼻子中间拱起来了,像肿了一块,而他的眼睛好像总是盯着这个肿块,样子很可笑。
大鼻子和尚回头看了一眼大家,转身拉着小和尚走出大殿,轻声说:“请问,你是……”
“哦!”小和尚礼貌地说,“小僧云游到此,想借宿一晚,不知是否方便?”
“你先等等。”大鼻子说完,走进大殿对着一位老和尚的耳朵言语了几句,那位老和尚没睁眼睛,只是点点头。大鼻子走出来,把小和尚引到东边的一间禅房里,还送来简单的斋饭。
“师兄啊!你们寺庙在干什么呢?”面对斋饭,小和尚的肚子好像被疑惑塞满了,一点也不觉得饿。
大鼻子往院子里看了看,站起来关上门,坐在小和尚对面,轻声细语地说:“前不久,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晚上,老方丈圆寂了。寺院里,顿时传出知了的叫声,而且叫个不停。”
“现在,我们没听见呀!”小和尚反问道。
大鼻子接着说:“这不,在老方丈的禅房里,找到了一只叫个不停的石头知了。新方丈以为这是老方丈的灵魂,让我们集体念经超度老方丈,果不其然,石头知了不叫了。”
“这么玄乎其玄!”小和尚惊讶地说,“大殿里,袈裟下面就是石头知了?”
“正是,正是!”大鼻子连连点头。
这一番话,吊起了小和尚的兴趣,问道:“那老方丈定是一位高僧?”
这时,小磨叽饿得不行,在口袋里用爪子挠小和尚的腿。小和尚眼睛看着大鼻子,端起斋饭一边吃着,一边塞几粒米饭到口袋里。
大鼻子看着小和尚,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你也是出家之人,应该知道,高僧大德圆寂,必定化为晶莹剔透的舍利子。我是第一次,看到化成石头知了的。”
“对呀!”小和尚接过话茬,说,“这正是疑点之处,你得告诉我,老方丈到底什么来历?”
“这……”大鼻子吞吞吐吐地说,“老方丈是个好人,只是……”
“只是什么?”小和尚追问道。
大鼻子站起来,在禅房里转了几圈,开始讲起老方丈的故事:知了寺是一个百年老寺,民间传说这里菩萨很灵,问什么就能知道什么。是在老百姓要求下,才改名叫知了寺的。15年前,我来知了寺出家,老方丈上任不久,他为人和善,待我们僧人都很好。但是他要求,作为知了寺的僧人,不许说“不知”两个字。有一年,寺里来了个西洋僧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没有一个僧人听懂。可老方丈说:“知了,知了,众僧有什么意见呐?”现场没有一个人出声,老方丈也不管西洋僧人说什么,就笑呵呵地拉着他,一起吃完斋饭。西洋僧人临走时,还拉着老方丈,手指着西面禅房后高大的梧桐树,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老方丈还是笑嘻嘻地说:“知了,知了,欢迎下次再来。”我们都想知道,西洋僧人说什么,可是谁也不敢说“不知”二字,于是大家都当西洋僧人没来过一样,从不提起此事。
“什么梧桐树?”小和尚打断大鼻子的话,说,“我刚才进来时,没见到什么梧桐树啊?是烟雾遮住了吗?”
大鼻子摆摆手说:“且听我讲完。”
大鼻子接着讲述:说来也奇怪呀,听前辈讲,西面那里建禅房时,所有树木都挖光了,只有这棵梧桐树,被挖断后又重新长出来,而且长到了百丈高。而梧桐树正下方就是老方丈的禅房。看着这棵梧桐树像要耸入云霄一样,老方丈把它当菩萨一样供奉。由于老方丈带头“不知道也装着知道”,整个寺院也都形成这种风气。有一年,一位师兄生病了,躺在床上休息。老方丈听说了,便跑到床前嘘寒问暖,临走时问:“知道得了什么病吗?”旁边的僧人都说是小毛病,这位师兄自己当然也不知道,只能假装地说:“知了,知了,小毛病、小毛病。”老方丈一听大家都说是小毛病,就没吩咐请郎中。后来,老方丈就忘了这件事,而这位师兄病情越来越严重,最后病死了。
“怎么能这样!”小磨叽突然说话,吓了大鼻子一跳。
大鼻子惊奇地看着小和尚,瑟瑟发抖地说:“谁说话?不会是老方丈显灵了吧?”
小和尚安慰了一下大鼻子,把小磨叽的来历简要说了一遍。
看着小和尚手中的小磨叽,大鼻子扑通一声跪下来,说:“求两位活佛,给老方丈之死一个明白的说法呀?”
“哈哈!哈哈!”小磨叽突然笑出来,“又来了,这会儿,我又成活佛了。”
小和尚瞪了小磨叽一眼,扶起大鼻子,说:“师兄言重了,我们不是什么活佛,这个乌龟只是碰巧学会说人话了而已,不然还能跟着我受罪吗?”
大鼻子捏了捏鼻子,将信将疑地站起来。小和尚送大鼻子出门,告诉他天亮以后去看看那棵梧桐树。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大鼻子领着小和尚,走到西边禅房外,看到梧桐树上面半截倒在地上,埋在土里的半截正在冒烟。他们用湿布捂住口鼻,来到老方丈禅房。房内还是浓烟滚滚,小和尚走进去才发现,房内家具都是完好的,浓烟来自一把烧焦了的椅子下。用小锄头推开椅子,小和尚在冒浓烟的泥土上挖了挖。
小和尚忽然明白了,说:“哦,这里就是梧桐树的根部。”
“啊!树根伸到禅房里面了?”大鼻子感觉不可思议地说,“这……这树根是潮湿的,怎么会把老方丈烧死呢?”
小和尚挖了挖土,将冒烟的地方盖住,房间里烟雾就散开了很多。
走出禅房,小和尚问大鼻子:“最近这里是不是有过电闪雷鸣的日子?”
“对呀!就在前天晚上,还下了一场暴雨呢。”大鼻子好奇地问,“这与梧桐树着火有什么关系?”
“看来是知了寺这个名字害了老方丈啊?”小和尚叹了口气。“哦,你找到原因啦!”
大鼻子说完,就向大殿跑去。不一会,全寺百余名僧人聚集起来,新方丈请小和尚进大殿,为老方丈超度。
在众僧轻轻的念经声中,小和尚来到大殿,坐在袈裟盖着的石头知了前,大声说道:“我推测是一道闪电击中了梧桐树,老方丈被电击而化为灰烬,梧桐树材质疏松极易着火,所以浓烟弥漫了数日。这也反过来说明,西洋僧人所言,正是提醒老方丈这棵梧桐树的危害之处啊,可是老方丈坚守知了寺,必须什么都知道,以至于不懂装懂,结果害了自己的性命。”
“啊!原来是这样啊!”众僧们一阵喧哗。
新方丈提高嗓音,说:“肃静!高僧为我等解开了谜团,以后我们不可再不懂装懂啊。我们请高僧为老方丈超度。”
“不敢不敢!”小和尚客气地说,“小僧在外云游,见识了一些奇闻异事,高僧实不敢当啊。”
说完,小和尚站起来,围着地上的袈裟,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走了一圈,然后拉开袈裟。瞬间,知了、知了的叫声震耳欲聋,众僧不约而同地用手捂住耳朵。
小和尚紧皱眉头,双手捧起石头知了,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南无阿弥陀佛!”
随着,小和尚的念叨声,石头知了的叫声慢慢变轻,就在声音彻底安静时,噗的一声,石头知了化成了粉末。众僧一阵惊愕。新方丈取来一个盒子,装下小和尚手中灰尘。
“就当纪念老方丈吧。”新方丈说,“也当是对我们知了寺一个训诫吧。以后,切不可不懂装懂,不懂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知道我们哪些不懂,才知道去学什么。为此,我提议,知了寺改名不知寺。”
“不知寺,那不等于告诉百姓菩萨不灵吗?”
“不知寺,名字好难听啊”
“以后香火肯定没啦”
……
对新方丈的提议,众僧议论纷纷,新方丈一脸无奈。
小和尚走到新方丈身边,轻声说:“取名知明寺,如何?”
“自知者明!”新方丈说,“好名字!”
在知明寺众僧要求下,小和尚在这里再住一晚。
在禅房里,小磨叽迫不及待地说:“你还真修成正果了吗?怎么石头知了在你手里就化为灰烬了呢?”
小和尚伸出手指,笑了笑说:“你还记得在金鱼寺观音菩萨赐给我们小金星吗?我想肯定是观音菩萨显灵了。”
“哦!”小磨叽深深地哦了一声,说:“那你念的那个知之不知什么知也,我怎么没在经书上看到过,是什么意思呢?”
小和尚笑着说:“这句话呀,是一句的老话,意思是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就是聪明的态度。所讲的道理是人在面对自己不会的问题时,一定要摆着实事求是的态度,知道就是知道,不要不懂装懂、弄虚作假,学习也是一样,遇到不明白的问题要虚心向人请教。要不然,就有可能像老方丈一样,死掉了还不知怎么死的,多可笑又多可悲呀。”
小和尚说着说着,回头一看,小磨叽已经睡着了,也随之闭上了眼睛入睡。